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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一顆濕熱的淚從眼角滑落在我冷涼臉頰,我還想再看他一眼,卻怎麼也睜不開沉重的眼。所有的力氣抽絲般地被一個無形的東西吸去,只覺得自己越來越輕,他的聲音卻越來越遠。

  「你……在流淚……茉兒,你真的能聽到……」耳畔他的聲音狂喜而又絕望,讓人心疼。臉上滴滴濕涼,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我的。

  漸漸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拉扯被扭曲,卻不覺得疼……是時空的漩渦麼?

  「茉兒,你的身體正變得透明,你就要拋下我走了……」他的聲音惶急,緊緊拉住我的手再做最後的努力。

  「記得我!等我!這次再不要把我忘記……」黑暗的混沌中我只記得他最後的聲音。

  迷蒙、混沌、虛無、寂靜……

  康熙六十一年,冬。

  戎馬一生被後世尊為「仁」皇帝的千古一帝駕崩於暢春園清溪書屋,終年六十九歲。在位六十一年(1661年-1722年),是中國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

  皇四子雍親王胤禛即位,年號雍正。

  雍正元年,八月,秋。

  養心殿明間西側的西暖閣,皇四子弘曆跪在皇帝的面前,小心而又恭謹。

  夕陽懶洋洋的光把弘曆的影子拉得頎長,皇帝微微眯著眼看了一眼兒子脖子上的那條金鏈。

  他知道那條金鏈的下頭系著一個名叫「太平」的東西,皇考給他說過,那是可以保他孫子弘曆一生平安的寶貝。他見過,那只雕刻精美的寶石鸞鳥,尾部有裂紋,用金巧補掩飾成一根金色的華羽。鳥身裡有一裹得小小的錦帛,在晶瑩剔透的鳥身中若隱若現。

  記得那「太平」曾經屬於另外一個人……在皇考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她伴了他一生。

  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能保弘曆一世太平……

  「皇阿瑪?」

  唔……又走神了,最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到……她和父親。

  輕咳一聲,他凝神瞅著自己的兒子。

  「今天聽說你和你的圖魯安達比箭?」皇帝面色無波,其實心中早有結果。

  「回皇阿瑪,圖魯安達和兒臣都十箭十中。」

  「哦?那為何有人說卻是你勝了?」

  「嘿……最後一箭兒臣在箭靶後多豎了一個靶子,一箭穿兩靶,就變成十一中了。」十二歲的弘曆微微挑眉說得神采飛揚。

  「放肆!不過是勝在小聰明,做什麼事情要記得分寸,圖魯是你的射箭師傅,除了逞一時之快『長』了下臉面,這樣做豈不是讓人下不了臺。」

  「皇阿瑪教導得是!」

  「做事力求盡力但也得給人留三分體面,為君之道切不可逞強鬥勝。治天下者得民心,士為秀民,士心得,則民心得矣,你可記得了。」

  「兒臣謹記教誨。」

  「跪安吧,嗯……去你額娘那她說今日有給你做荷香酥。」

  瞅著兒子遠去的背影,皇帝冷峻的臉上仍沒有一絲表情,可目光中還是透出幾絲贊許。

  雍正元年八月十七日。

  養心殿內禦爐香飄,橙色的「金」磚光可鑒人,中間的紅色萬花福字地毯上正直挺挺地立著三名大學士,摒神斂氣,悄聲等待……

  不再猶疑,終於……龍案後的皇帝拿起了蘸飽了墨汁的筆,在已準備好的詔書上重重地寫上———「皇四子弘曆」。

  蓋上總管太監蘇培盛小心捧來的玉璽,一個鮮紅的朱砂印記在那綾紙上躍然而起。

  輕輕地把這「詔書」卷起放在一個錦匣裡,再放進案上早已準備好的楠木漆盒。

  他松了一口氣,覺得有些疲憊,靠在椅背上揉了下眼睛……剛才寫字的那一刹那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那兩位早已去世的人影。

  三位大學士仔細核對了盒子上的封緘,確認無誤,皇帝慎重地親率幾位大臣來到乾清宮正門,讓宮人搭梯把那匣子放入大殿正中他的祖父順治皇帝親書的「正大光明」四個字的金絲楠木匾之後。

  退後幾步,皇帝站在正門向裡看去,只見正午的陽光被殿內的鏡片反射在那威嚴的正大光明匾上,猶如一面金色的鏡子,閃閃發光。

  雍正元年九月丁醜,葬聖祖仁皇帝於景陵。是日,見五色祥雲東起。

  後人論曰:聖祖仁孝性成,智勇天錫。早承大業,勤政愛民。經文緯武,寰宇一統,雖曰守成,實同開創焉。聖學高深,崇儒重道。幾暇格物,豁貫天人,尤為古今所未覯.而久道化成,風移俗易,天下和樂,克致太平。

  傳曰:為人君,止於仁。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

  其雍熙景象,使後世想望流連,至於今不能已。

  何其盛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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