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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另外一個高點的丫頭手一掀,果然……又是一套「行頭」,不過這次的袍子褂子的繡花顯得更為精緻,那旗鞋底也高了一寸,緞子面上釘著幾排纓絡流蘇。

  我不是穿得好好的麼?還需要什麼打扮?我猶疑的看下自己,再看向她們。

  如果說我穿在身上的這套旗裝已算是滿清貴族的打扮了,那現在這套怎麼看都是宮中能穿的規格,準備如此盛裝,讓我不解。

  「要抓緊點時間呢,不然我們都得挨福晉責罰,因為皇上馬上就要到了。」那有著酒渦的丫頭一臉喜色,拉著我進屋手腳飛快地重新給我打散了頭髮梳了起來,這嘴裡也沒有閑著。

  「你說什麼?皇上馬上來恭王府?皇上北巡迴來了?」我的手緊緊扣住了梳妝案幾,泛白的手指卻止不住地微顫。

  「啊,您還不知道麼,中午御駕就進了神武門,剛王爺急急派了人回府裡傳話,皇上晚宴準備來咱們王府,聖駕親臨這可是我們王府天大的喜事啊。福晉正忙準備迎駕的東西和佈置晚膳,特派奴婢過來侍侯宛儀梳洗打扮。」

  「可是你們王府迎駕,關我什麼事啊?」

  「因為……傳王爺話的那名侍衛說啊,皇上點名叫你晚宴出席。」

  「啊!」

  那笑顏甜美的丫頭被我的怪叫嚇得斂起了笑,手中的羊角玉柄梳「吧嗒」一聲滑落在澄色的地磚上,摔成了兩半。

  97. 家宴

  鐵獅子胡同,恭親王府。

  銀安殿前院。

  在現代,我們把住所都統稱為住宅,可是在清朝住所的稱呼卻是不能隨便亂叫。

  《大清會典·工部》記載:「凡親王、郡王的住宅稱為王府;世子、貝勒、貝子、鎮國公、輔國公的住所,均稱為府。『至於那些不是鳳子龍孫的達官顯貴,儘管有封爵或有尚書、大學士、軍機大臣的頭銜,他們的住所也不能稱』府『,只能稱』宅『,稱』第『。連房子的名號在這個時代都等級森嚴絲毫不能僭越更別說這人了。

  「府」和「王府」的產權都屬於「皇產」,主人一朝犯了大錯觸犯了「龍顏」,被削掉爵位的同時也得相應地撤府。王府則被內務府收回。據說多年以前,恭親王常甯的封號是榮親王,而他的王府也不在今天鐵獅子胡同裡這處美麗的宅院,呵呵,想當今深受聖寵的皇帝的親弟弟也會變封號換宅院……這下面有著怎麼樣的秘辛?難道他曾經也觸犯過那張天顏?

  我如今就在康熙年裡最有權勢的據說也最漂亮的其中一個親王府……恭親王府綠色琉璃瓦的銀安殿前,臉朝著洞開的王府大門,跪在香案的後面……「迎駕」。

  恭親王府目前第一女主人——側福晉晉敏的旁邊稍微偏後的地方就是我目前的位置。微一側眼就能看到那幾位著盛裝佩珠翠打扮得雍容華貴的恭親王的大小老婆們。聽說恭親王正妃玉福晉幾年前病逝後,和玉福晉青梅竹馬的恭親王就沒想再立,讓那正室虛設了近十年。

  院裡已焚起了宮制檀香熏香,霧一般的輕煙被徐徐吹來的風兒嫋繞糾纏半會兒,在天空盤旋幾圈後終究化去,唯留一股淡淡的餘香。

  晉敏穿著金香色的朝服領頭跪在那放了幾盤吉祥果物香案前,身後跟著幾名一身香色旗裝的庶福晉。(王爺的妾不同與明媒正娶的福晉或者側福晉,是沒有資格著朝服的。)

  遠處的西山沒去了半張夕陽的臉,這深秋的天氣就如同冬天了。晉敏戴著鑲了一圈的熏貂毛冬冠,著金香色片金加海龍緣繡袍,披領後垂著的金黃絲絛被風吹了起來,在身後輕輕飄蕩。她摒息斂聲,側面看起來高貴而又端莊。

  王府的親衛早早地在府外步下了禁崗,從門內往去,街兩邊用黃帷立起的「敬布」(一種約三尺高的黃色布幔)後擺著些消息靈通的大戶人家在自家門口設置的「香案」,鐵獅子胡同一片闃靜。只聽得整齊的靜鞭聲刷刷響起,一聲比一聲近。

  一著黃馬褂的侍衛單騎「嗒嗒」而來,在門口道了聲:「御駕到!」

  我此刻心跳聲大得就快要蓋過這時候府外響起來的橐橐靴聲和有節奏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

  空中仿佛有根無形的弦越繃越緊,這一切都提醒著我一個事實。

  他……來了。

  眼皮都不用抬,我就是知道。有的人的氣場真的很強,讓人不需要眼睛就能覺察到他的荏臨。

  被人掐住了脖子般的公公特有的嗓子,在安靜的空中飆著完美的高音,宣告著皇帝的駕臨。如同信號般,一時,訓練有序的「萬歲」聲在王府裡響徹一片。

  「起喀!」待行完君臣之禮,一聲清冷又帶著點疏離的嗓音淡淡響起

  唔……他來人家家裡蹭飯,還這麼拽,聽那聲氣兒實在冷淡得可以。這人一如既往的囂張就像那日對我一般,咬著唇緩緩站起已經跪的酸麻的腿。

  哎……又麻又癢,手卻不敢去揉。穿著這麼高的旗鞋跪在這裡等這個大人物已經半個時辰,深秋的風打在臉上又凍又疼。這院裡黑壓壓跪著這麼些人,這個人還沒出場就要先讓人難受麼!哼!這些罪都得算到他頭上,沒好氣的朝他瞪去。

  不期然地正對上那雙朝我這邊探逡的黑眸……嚇,一眨眼,我趕緊錯開了視線,假裝眼觀鼻,鼻觀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角的餘光似瞟到他嘴角勾起一抹該死的笑。

  不會吧,他今天貌似……很開心?

  「茉兒!」低低的一聲不大,卻足夠讓我心跳似鼓。我是不是出現錯覺,他……在叫我?

  低垂著的眼瞼,視線中卻驀地出現一雙明黃底黑海龍邊的方頭朝靴,空氣中除了檀香還有一絲他特有的味道在風裡暗香浮動,似檀、似麝、似蘭……正如每每夢裡才會出現的記憶。

  「茉兒,別來……無恙?」那雙靴子的主人在我面前站定,我抬起頭來,凝眸……但見那雙眼深邃得猶如這藏藍色的天,平靜得猶如無波的湖面。

  無恙?哼!我有「恙」得很!他離去的這二十多天的日子,我經歷了刑獄之囚,接著又是被人劫車的生死之變,這打了人就跑的壞人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問你道句別來無恙?

  「有恙。」不再看他,低下眼瞼,用只能他聽得到的語音低聲嘟囔。

  「呵……呵呵……」他在笑?一向人前冷靜自持的康熙皇帝沒來由地突然大笑出聲,讓院中的眾人不禁面面相覷,卻又不敢多說一句。

  「常甯,一切從簡,就當是家宴。帶路,去你家王府吃飯的地兒去,這就傳膳,朕,有些餓了。」

  「嗻!」恭親王領頭帶著一列以皇帝為首,侍衛、宮監隨後的巨大而又華美的「尾巴」向西府花園穿廳而去,今夜的盛宴據說安排在那裡。

  見這人丟下一句話,就又讓王府一干人等頓時忙作一團,晉敏還未來得及換下迎駕用的層層繁複的朝服就開始指揮安排著大小諸事,忙雖忙卻滿滿俱是喜色。

  唉,這個世界怎麼什麼都倒了過來,這白吃的人到人家府裡倒還比主人派頭大。相反,接待的人卻還要感恩……

  他他他,他……囂張得可以。

  風敲簾櫳,風是冷的,月影如玨,月是涼的。

  湖中心的「煙波閣」外盡是握不住的風,捧不起的月影,那閣裡關著的卻是一派富貴華美的融融暖情。

  只見得殿內人影攢動,拱衛著覆著彤芝墊的龍鱗寶座;華觴羅陳,翻動著流光溢彩的瓊漿玉液。

  倒也佩服晉敏的治家手段和效率,這煙波閣昨日來還空蕩蕩的情景,還記得那滿湖的殘荷鋪滿水面,秋冬的肆虐讓這片湖區看起來蕭瑟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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