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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見她勾起嘴角斜斜看來的模樣活象個頑童,哪有所謂「神明」的風采,不由讓我很失落……這是神仙唉。

  「啊,你瞧不起我?哼,不想打聽你心中最思戀的那個人了麼?」

  「他在哪裡,妹妹快快帶我去見他。」終於說到了正題,她是萬知的神,自然是知道我現在心中最期求的事。

  「唉唉,誰是妹妹,我大上你千歲不只,他們都叫我孟婆婆,你怎麼這麼沒大沒小!」她憋著嘴的生氣樣子,煞是可愛。

  不過5歲幼童年齡的樣兒,那聲婆婆鐵定叫不出口,要麼,叫她……

  「叫你孟姑吧,心地善良的孟姑,可否帶可憐的茉兒去見我的夫君,不知道他現在冥府的哪裡?」欠了下身,我對她施了一禮。

  「他不在冥府。」

  「什麼?」

  「你倒真是在那個世界的陽世已盡,不過本是修佛之人,有累世善業,原也不該來這地方,應該直接回三百年後的時空,可你死前念念不忘追隨于他於地下,那一念執著無比,導致你神魂聚合於此地。唉……都說萬相心造,你的心認定他死了,可他偏偏陽壽未盡!」

  一時我懵在那裡……燁兒居然還活著?那常寧他在騙我?那帝帷佈置的那些……從來沒有想過回憶也能讓人這麼痛苦,這個消息讓我的心此刻百轉千腸。又是欣喜又是痛心,高興他還活著,悲哀的是如今卻是陰陽相隔……心疼得無以復加,卻哭不出來,只是怔怔的呆在那裡。

  怎麼會這樣!!!我明明記得常寧告訴我小九子親口所說,皇上歸天的消息,難道我待若親人的小九子會騙我?如果不是他騙我,那就是眼前這個自稱是孟婆的娃娃騙我!到底哪個是真實?我上上下下地打量起這個穿綠襖的小身影。

  「不信算了!枉我受人所托在這裡等你。那人非要我在這阻你,不然過得這橋,糊裡糊塗去那十殿受審,你必得重新輪回一次。到時候你不記得他,他也不認得你,也好了卻這三世糾葛的孽緣。罷罷……我還忙著呢,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她背著手甩著頭,童生童氣地說著,這就轉身往台下走去。

  「啊,孟姑你等等,你說的那人所托是何人?」

  「還有誰有這個本事求得動我?哼!自然是你那可惡的老不死的師傅——丹增龍喜!」

  呀……是師傅又一次救我!見她咬著牙提到活佛的名字時,雙眼放出的灼光,真不知道這兩位「老人家」是朋友還是仇人,他們之間又有著怎樣的淵源。

  她嘴裡忿忿地提著師傅的名號,可師傅所托之事卻又認真地為我忙活……原來,神也會徇私,真是好可愛的孟姑呢,我抿嘴一笑。

  「你的『他』福大命硬,至尊的命註定刑克親人,他可有九十九的陽世高夀,但你卻死了……」她注視著我眼睛一字一頓,犀利的言語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再一次在我心口上剜過。

  我和他終究還是象那彼岸花麼,陰陽相隔,兩不相間;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有多愛他,此刻懊悔的心就有多深……微一眨眼,淚珠如鏈。

  「為世間,情為何物?緣何叫人生死相許……癡子癡子,都是些癡子,你隨我來。」

  跟著她往平臺的東邊走去,那裡有一塊高豎的堅冰,兩、三米高度,平滑如鏡,光可鑒人。旁邊有一青色小碑上有兩排金粉字樣:「天地無私,神明鑒察;不為祭享而降福,不為失禮而降禍。」

  「孽鏡前面無好人,這鏡子本在是十殿中的第一殿照惡靈,我今找秦廣王借來使使,一會兒還得還回去。」她微一擺手,那代表皇帝駐軍所在的黃龍大纛旗立刻出現在鏡面上,迎風飄展,這是博洛和屯草原上的行宮。

  如同鏡頭突然轉換一般,鏡面上突然跳出一張臉……天,是燁兒!雖面帶病後的蒼白憔悴,但真是活脫脫的他啊,如此鮮活,如此真實的出現在我面前。

  我不由得走步上前,顫抖的手輕觸那水晶般的鏡面,想去撫上他的臉……

  卻觸手冰涼……

  「我說過他還活著,看到了吧,他對你可真好呢,你繼續往下看。我去采點彼岸花,明天的湯藥不夠喝了,最近陽世戰爭,冥府裡多了許多亡魂,唉……」孟姑幽幽地說著,一會兒影就不見。

  鏡中,大病初愈的玄燁正佇立在一榻前,似有些恍惚……屋內跪著的是哭泣的常甯還有幾個公公,正說著什麼,哭的哭說的說,我聽不十分清。

  玄燁癡癡的看著床上那個身影,用手小心輕觸上……手下的那容顏,嚇……是我的臉。

  鏡裡眾人嘈雜喧嘩,漸漸……就象聽廣播慢慢調對了頻率我開始能聽清。

  霎時,我仿佛感到了什麼,心口猛地一悸,燁兒他……

  「皇上!」

  「皇兄!」

  「叫御醫!」

  冰冷的鏡面上,他嘔出滾燙滾燙的鮮血……接過內侍的白絲帕,他輕輕拭去嘴角殘留的嘔血,慘白的容顏沒有平靜無波,可我知道這淡然近乎冷漠的面具下卻有著多麼熾熱的情感,就象被壓在層層冰山底下最最熾熱的熔岩。

  不去管我和他到底有著怎麼樣的宿命和因緣,只是深深地明白我們彼此心心相連。因為,此刻我喉中也湧起一股回甜,嘴裡仿若嘗到了嘔血後的血腥。

  「你們都給我出去,吵到她了。」他坐在床沿罷罷手,聲兒不大,氣勢卻是雷霆萬鈞,不容人再多說一句。

  「吵」到她了?帳內的幾位面面相覷,卻不敢在這口上提出質疑,那無非是與虎謀皮,都識相地踮著腳尖退下。

  卻有一個不怕死的留了下來,細看……是常寧。

  「皇兄,也許……她真只是睡著了。」常寧小聲囁嚅。

  「她是睡著了,睡得很香。」他淡淡道。輕輕給她掖了掖絲被,舉止輕柔地生怕「吵醒」榻上那個早已沒有生命跡象的「她」。

  握住「她」那用被子怎麼捂也捂不暖的手,他用臉去摩娑,「去生幾個火爐子進來,她身子發涼定是覺得冷。」

  「三哥!皇兄!常甯這次帶來一個法術通天的道士,他說,也許……他能喚醒茉兒,要不試試?不求將功補過,這次但求……」

  「宣!」

  沒等他小心翼翼地說完,那一記如冰縫裡擠出來的一個字讓常寧渾身打了個冷顫……

  丹道士啊丹道士,最後的一寶押在你身上,但願你不是混飯吃的嶗山道士。因為,這次……常寧沒有能再輸得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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