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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知道你又要胡思亂想。這作戰如對弈,葛爾丹是個難逢的高手。可這棋藝』高手怎會留下如此破綻!將心比心,這沒有降表的求降應該是情急所為。希望……一切都是我多想,一會兒你好好呆在屏風後面,別讓我分心。」他凝視著我,不允拒絕。

  見那眼角眉梢間漾出的盡是毫不掩飾的擔心……我輕輕點頭,政治謀略,軍國要事,從來不需要我置喙,幫不上忙,至少不能礙事。

  ***

  「隆隆隆」一排炮響,禦帳大開,圖海、費揚古等一班內大臣、一幫都統、各營統領、待衛們出列排在黃色的帝帷外側。一溜兒著鮮黃馬褂的御林軍擺好了儀仗,那整齊威嚴的軍姿,蜿蜒盛列的禮儀璋器,彰顯出作為一個天朝的威儀,帝國的尊嚴和讓人不可藐視侵犯的皇家威權。

  久仰的在漠西蒙古青海境內享有盛名的根次松仁大喇嘛,卻不是一個人前來,還帶有兩位著蒙古裝束的侍者。

  「宣根次松仁大喇嘛覲見!」草原上第一次響起那皇室奴僕專有的尖細高嗓,似在喉嚨裡拐了一道彎發出,在夜晚的空曠草原聽來讓人著實發秫。

  大喇嘛穿著光鮮的絳色法袍,帶著駱駝絨做的格魯派黃色的大高帽,分外神氣。嘴角帶著超脫凡塵的笑容,仿若剛超度完白日裡陣亡的將士們歸來。

  不說話的時候還真有點我師傅丹增龍喜活佛的氣質,可這一開口,滿口的外交辭令頓時讓他從我心中的神壇上跌落……分別是個政治捐客。

  先是代表格魯教派領袖達LAI喇嘛給天朝的皇帝陛下致意,他旁邊的一個侍者還捧上一張進單,說是為達賴喇嘛代轉給皇帝陛下的。

  呵,不說投降一開口即送禮,談判高手啊。

  總感覺他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遊移漂浮,不由看了下他身邊的兩個侍者……一個高大,一個約微矮小些,兩個頭都低著不敢仰視天顏的樣子。

  見玄燁的身邊緊挨站著的是素倫,另外一邊是威武將軍費揚古,我稍微寬了下心。

  玄燁只是耐心地傾聽,待他的滔滔不絕告一段落,微笑道:「知道為何朕願意見你?」

  這喇嘛一楞,眼神往身邊那矮小點的侍者瞟去……只是一瞬,我聽到燁兒的笑聲更是歡愉。呵……他在笑,這笑聲帶著貓咪在抓到老鼠那刻前的自得和愉悅。

  「是不是葛爾丹不願你來投降,所以連降表都未來得及準備?」他笑問著這個大喇嘛,臉卻朝向那個頭矮點的那名侍者,語音如沐煦陽春風般和藹輕柔。

  「可汗明日就會來正式遞交降書,這裡是可汗奉給皇帝陛下的准葛爾各部詳細人丁分佈,牛馬數額……」

  啊……這個聲音,幾年前的景象在我腦海裡倒流,憑著記憶比對著這個身影……是她?

  那個小個子的蒙古人跪在羊毛大氈上,手舉過頭,高高捧起手中的卷軸一樣的「進單」……看著那卷軸我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圖窮匕現」四個字帶著光在我腦裡一閃而過。

  不過……是小九子下去,拿走那「進單」,而不是讓「這人」跑到皇帝跟前來親現。從來沒有此刻這般感激這繁瑣的皇家禮儀和規矩。

  還好,還好,我揪緊了胸前的衣裳,緊張得心都快撲騰出來了。

  小九子拿來卷軸在禦案上緩緩打開,玄燁卻瞧也不瞧那上面寫的東西,眼神鎖住了「那人」。

  「朕知道你們是在拖延時間,不過告訴你們也不妨,一個時辰前,安遠大將軍常年常甯已率軍去了白樺林。朕見你們就是想確認一下先前所料之事。」

  見「那人」渾身一震,玄燁挑高眉續道:「現在朕想知道的是,你又是誰?居然能指揮動根次松仁大喇嘛,如果沒猜錯的話……」

  「博格達汗萬歲!」沒等皇帝說完,大和尚陡地一聲暴喝,甩掉頭上的氊帽,那兩個蒙古侍者手疾如飛在他帽裡一掏,兩把明晃晃地短劍泛著白色的冷光如閃電一般直指皇帝破空而來……

  這一番突起變故,饒是早有準備的玄燁和眾多侍衛也不由一楞,慢了半拍。

  她要殺燁兒!!!

  「阿敦不要啊!」我發瘋般地從御座後轉出撲向玄燁所在的方向……

  在我閉眼前的刹那,時間仿佛停止,又仿若被拉得細長細長,如定格的膠片,又如慢放的影帶。那一秒我見到明黃色的身影和那兩團交替而至的白色劍花……還有那對驚訝猶疑的棕色眸子……

  「皇上!」

  「噗」地一聲,我被重物擊倒,聽到金屬穿透皮肉的聲音,可我竟然不覺得疼。

  「你……不聽話……」耳畔傳來他的喘息,斷斷續續地。

  睜開眼……是他!他擋在我面前。

  左胸偏上的部位,那只繡著金龍的五爪的地方紮著一把短劍,劍入至柄。血順著劍,把那金龍的身軀染成一片金紅,紅得刺眼。

  見費揚古和素倫早已撥出劍把那御座位置護佑得固若金湯……原來他早有安排,要不是半途殺出我這個程咬金……燁兒,你好傻,好傻好傻,為什麼要撲過來幫我擋。

  「燁兒,燁兒……為什麼過來,你為什麼要過來……」眼淚撲簌簌地滴落在他胸前,和那片金紅交織成一片,我捧起他臉輕聲低喃。

  「你……為什麼出來,我就為什麼過來……傻子。」他臉色蒼白,聲音越來越輕。

  帳內,侍衛們已經把這三位「葛爾丹的降使」制服,阿敦的腳下那把劍銀白光潔,她……明明适才可以乘亂給我或者給我身前的玄燁再來上致命的一劍,她去沒有下手,是什麼讓她猶豫?

  念頭一轉就過,我來不及細想,皇帝遇刺的大事已讓帳裡帳外騷動異常,御醫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帳帷門口。

  懷裡的他嘴唇翕啟,我附耳細聽……

  「下次,你……記得……要聽話。」

  見我嗚咽出聲,拼命地點著頭,他才放心的闔上疲憊的雙眼。

  這一日,我的心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感情,或悲壯、或蹊蹺、或心痛、或悔恨……那一圈一圈如漣漪一樣的一個接一個的波瀾滿得我心疼得快要溢出來,既痛苦而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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