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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哈哈哈……」一串非常放肆的笑從乾清宮東暖閣的一間閣室裡傳出。

  蘭兒捧著我要的點心蜜餞的朱漆擱盤差點就要嚇得打翻,看我對著桌子上的東西笑個不停,急急擱下了盤子湊過來。

  「有什麼好笑的,宛儀這麼開心。」她瞅瞅我嗔道。

  我擺擺手,示意她看桌子上的畫:「喜兒,今兒下午畫的畫,你來看看,哈哈……」

  「好、漂、亮、的、畫、啊!」她一字一頓念了出來,納悶道:「這哪是畫啊,不就六個字嗎?也不是我家格格的畫兒啊,是個叫富察侍珠的。」

  讓她更鬱悶的是,她面前的這個女人等她說完直楞楞地看著她,怔了一會兒,卻馬上笑得更加猖狂……

  ***

  又入夜了,陽光從宮廷的各個角落剝離,如抽絲一樣緩慢,純淨深藍的夏日天空慢慢沉澱出黑色。

  正和現在已經是標準的嬤嬤樣的蘭丫頭絮絮叨叨地說著白日裡的「遊園」,喜兒的淘氣……不驚疑地瞥見御前大忙人全公公不知道什麼時候立在門口,想說什麼又憋著似的,神情詭異。

  看我們注意到他,他方跨進門檻,苦著老臉:「娘娘,喜格格已經自打下午被皇上叫去懋勤殿訓話後,一直在哭,本來她不要老奴告訴娘娘,可……」

  瞅一眼那案上皇帝陛下叫人給我呈來的「好漂亮的畫啊!」,心下明白,定是太妃下午特地叫人送到上書房給皇帝看的。不過,雖然我當時也笑得很爽,但好玩歸好玩,燁兒的對那丫頭的處置是對的,否則晚上我也會過去修理她,因為……太妃也姓富察;再因為……她搬來了多年不管後宮事的老祖宗懿旨,為了自己好玩打擾了祖宗清休。

  「皇上怎麼處置?」

  「禁足三月,不得出宮。」

  全公公說的宮,可不是皇宮,應該是乾清宮!自我回來後,按我這個母親的強烈要求,喜兒就從景仁宮又搬回乾清宮的「瑞喜軒」。禁她足對好動的女兒可是天大的懲罰,意味著再不能去慈甯宮騙老祖宗的好吃好喝啦,再不能威脅利誘在旒慶宮上學的弟弟們「捐」出各自珍藏的小玩意給她這個姐姐玩啦……看來她老子現在氣頭上。

  「在看到喜兒的畫之前,皇上在做什麼?」

  「召見禦史郭琇。」

  郭琇?江南道禦史郭琇?敢犯顏直諫朝廷各大員吏治德失,以膽大聞名,專愛彈劾皇帝寵臣的那個康熙年最著名的黑臉判官禦史?這個人最瘋狂之處還在於連皇帝的話也敢反駁,曾經駁過龍顏,果真不怕死!不過燁兒好象對他還蠻欣賞的,能在皇帝身邊敢說「不」字的芋頭青還真不多,物以稀有為貴。

  「他這次又是彈劾何人?」

  「河道總督靳輔。」

  哦……喜兒今日果真倒黴,撞上了鐵板。她老子最近除了憂慮俄羅斯和准葛爾的事就是河務問題,河道總督靳輔一年拿戶部一百萬銀子,最近又加到近二百萬兩,卻幾年治河沒有大的功效,本來就連年因戰爭不富裕的康熙朝能不急嗎?前幾日戶部連上幾個摺子都是說治河花費太大,有傷國力……今日郭琇必是彈劾這個問題。可……燁兒煩惱的是目前除了靳輔,對於治河,別的人又沒有一個可行的方案,現在倒不是怕花銀子的問題,是怕花的銀子如落花撒向流水,永無回報。

  「知道了,謝謝全公公了。」

  「娘娘不去看看格格?」他見我正襟端坐都沒有想動的意思,有點詫異。

  「我去,她會哭得更傷心,女兒哭我也跟著揪心。與其和她一起哭,倒不如好好想個法子討一個人開心。」

  我一邊說他一邊眨巴著眼睛消化我的言語,聽到最後小眼睛倒是放出光彩,釋然道:「奴才就知道母女同心,娘娘定是有辦法!呵呵……」此刻他開心得象個孩子,記憶中全公公少有對人這麼好。

  瞧他那上了點年紀已顯得不太年輕的背影,逐漸隱沒進暮色裡……他是真疼喜兒……印象中他的身影是矮小的,蜷曲的,因為這生來註定是皇家奴才的身份平日見他總是躬著腰,就沒有看到過他挺直過腰板。

  夜色中,就這樣的一個並不挺拔的朦朧背影……此刻在我眼裡卻慢慢變得高大起來。

  ***

  和乾清門相連的高出地面兩米的「禦道」,高貴的漢白玉須彌座台基上的雕雲紋飛龍的欄杆被燈籠染成晶瑩的緋紅。站在宮門前看向那「禦道」最中間的一路排開的高舉宮燈的內監簇擁著的那襲明黃身影……皇上御駕回宮了。

  張羅著幾個大丫頭和內監給他換上便服,泡上一壺他最愛的春茶,柔柔地給他捏著肩膀,和後頸處的僵硬。

  許是這乖巧小媳婦的作態讓他滿意,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超心的皇帝陛下此時臉上線條已沒有甫進門時候的僵硬,慢慢變得柔和起來……

  「張如妍是誰?」他閉著眼睛似說著夢話。

  咿……本來準備了一肚皮的回答關於喜兒的事,怎麼出口的卻是這個。

  「山東巡撫張汧之女,漢軍旗,和我同屬正藍旗。」

  怎麼問起這個?莫不是早有「好事者」告訴他這次秀女有個絕色吧……他卻是入定般,不做聲色。

  「張如妍、富察玲瓏和赫舍裡容和你關係如何?」沉默半晌,我都以為他快睡著了,突然說話把我嚇一跳。喜豬傍晚給他說了什麼麼?

  「張如妍和我一旗的,平日還算談得來朋友吧,另外兩個可是正黃旗的我也高攀不上啊。」似笑非笑地打趣道。

  突然想起,明天的重要日子,馬上遊戲就要結束,可我連見他的資格估計都沒有,有這個「天大的後臺」也使不上,立刻向他埋怨。

  「放心,我有安排,你明天去去就好。」他轉過身來拍拍我背安撫道:「本來準備到時候隨便找個就好,沒想到這個意外的『驚喜』自己就蹦了出來,張如妍容貌很出色麼?」

  懵懂地望著他,我點點頭。他今天什麼意思?老是說我不懂的話。瞅著他想著什麼約有得色的臉……張如妍?我眼睛眯了起來,危險地看著他。

  「唉……就知道你會胡思亂想!明天以後你就都會明白。」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就窩氣:「這些年你都已經那麼多妃嬪、貴人、常在!還生了十幾個阿哥,四、五個格格!以前的我都不計較了,這次又看上了新的……」雖然有事後翻舊帳,矯情的嫌疑,但是我說起來還是泫然欲泣!

  「有你回來,我矣足已!」他定定地直視著我控訴的眼睛,象看進我的心裡。

  「那你幹嘛老提到張如妍那個秀女?」

  「因為我知道她很美麗……但是更想知道她是不是夠膽大,夠心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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