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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41

  「嫁你為妻?」我抬眼望著宇文成都,有些呆怔地重複著他的話,他的神情有些焦躁不安,臉色微微發紅,呼吸聲愈發沉重,眼眸裡射出溫柔而激切的光芒。

  這個男人,他是認真的。

  生平第一次有人向我求婚,這個人卻是宇文成都,而我對他並無半點男女情意,所以,深情款款的眼神、直白露骨的愛語,我都不希望在我和他之間出現,但現在偏偏讓我遇到了這種情況。

  「明?」見我半晌沒回應,宇文成都有些急了,放在我肩上的手忽地收緊,「你說話啊!」

  我還是沒有回答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也許蕭皇后說得對,我確實不瞭解男人,不明白他們的心態,所以常常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與他們硬碰硬無疑會頭破血流,兩敗俱傷,還是四兩撥千斤,以退為進,見招拆招吧。

  「呵……將軍,你方才也說了『倘若此次大事可成』,而此時大事未成,你的這個問題未免問早了。」我輕笑一聲,「等此次事情了結了,我再回答你好麼?」

  宇文成都並不退讓:「我不願再等了,我此刻便要得到你的回答。」

  「將軍乃當世英雄,必會創下千秋功業,要我嫁于將軍做妻,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但古語道『大丈夫大業未成,何以為家?』」我仍是笑著說道,「不如等將軍成了大業,再來問我這問題如何?」

  「明,你莫不是拿好話來搪塞我?」宇文成都緊盯著我,「若我成了大事,你定會嫁與我麼?」

  我心想這話就是搪塞你的,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你的。等到宇文父子篡了隋煬帝的位,那時我早已溜得無影無蹤了,恐怕直到死,我們都不會再見面了。我心裡雖然這樣想,但嘴上肯定不能如此說。

  「我雖是個貧賤女子,但自小便立誓,必要得一位極尊貴的夫婿,」我繼續面不改色地撒大謊,「而將軍此時大業未成,便來向我求親,未免有些寒磣吧?」

  「好,好,好……都依你,誰叫我甘願如此呢。」宇文成都連說了幾個好,他將我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似乎在考慮我的話究竟有多少可信度,末了,他長歎一聲,拉了我的手大步朝前庭走去。

  這關總算是蒙混過去了,我暗自松了口氣,而後問道:「將軍,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宇文成都放慢腳步,在我耳邊輕聲道,「我已邀司馬德勘、裴虔通秘密召集禁軍,在我府中聚齊,只需對眾人曉以大義,痛陳利害,眾人必定齊心協力,那此事必定可成。」

  「嗯。」我點點頭,便隨他一同去了。

  回到宇文府,由宇文成都領著七繞八轉,將我帶到了偏僻的內堂。

  才進內堂,便見裡頭黑壓壓地全是人。再走近些,便聽見一個高亢的男聲說道:「昏君荒淫忘國,酒色無度,致使東京、西京淪入叛賊之手,而昏君非但不發兵去救,反而想臨幸永嘉,遷都丹陽,以圖安樂。倘若我等跟隨昏君前去巡遊,恐怕都要客死異鄉,家中老小,此生便再也見不著了。如今許國公宇文將軍,心存大義,欲舉義旗,指揮我等複返長安,使我等不再受那顛沛流離之苦,不知你等是否願意聽從號令,共舉大事?」

  我抬頭看去,說話的人正是司馬德勘,他真是好口才,有這一番聲情並茂的演說,還怕說服不了眾人?

  果然,眾兵士齊聲說道:「我等離家數年,日夜思歸,而今陛下昏庸無道,我等苦難不知何時才能到頭。將軍若肯舉大義,使我等得以還鄉,必唯命是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宇文將軍,風公子。」此時,司馬德勘等人見宇文成都和我走了進來,趕忙上來見禮。

  眾人施禮完畢,稍作寒暄,坐定後便直奔主題。

  「以我愚見,等三月中旬便起事。到時舉火為號,內外響應,我與行樞、虔通各領一路禁軍,將皇宮團團圍住,再派精兵守住各要害之處,確保萬無一失。」

  「舉火為號固然醒目,但那火光是否會驚動昏君,引來守宮侍衛呢?」趙行樞問道。

  司馬德勘皺眉道:「嗯,這個我倒未曾想到……」

  眾人見狀,也都低頭不語。

  「明,你以為呢?」宇文成都回頭問我。

  「我……」我閉目沉思,雖說隋煬帝死有餘辜,且隋朝滅亡也是大勢所趨,但由我來推波助瀾,似乎有些不妥。但我轉念又一想,如果隋煬帝遲遲不死,那我如何能逃離這裡?再退一步說,即使我不獻計,最終還是有人會想出計策來的。

  「不會,即使陛下見到火光起了疑心,他也只會叫太監去查看,到時只需裴將軍領了數名軍士,攔住宮門,告之那些太監,乃城東草房失火,外面軍民救火,所以才會喧嘩,讓他們拿這話去回陛下。」我輕彈衣袖,緩緩說道,「而那些太監也樂得偷懶,必定將此話信以為真,都退回院去,報與陛下,他此時正沉於酒色,只道是草房失火。絕不會將這事放在心上,各位將軍可以放心行事。」

  宇文成都頷首道:「嗯,明說得有理……那便舉火為號,先將皇宮圍困,待到天微明時,再領數百精兵一齊殺入宮去。而此時,那數百名驍勇宮奴早已被放出,殿中守衛將士大都已被我們勸散,那宮裡已沒有幾人了。」

  司馬德勘先是點頭,後是搖頭:「但仍有屯衛將軍獨孤盛與獨孤開遠二人守宿,他們手中仍有千余名守備兵士,該如何對付他們呢?」

  「這……」眾人互看一眼,又是一陣沉默。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難事,我在宮中曾與獨孤盛、獨孤開遠這兩人交過手,他們的武藝並不精湛,非驍勇善戰之人。」我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且他們手下的兵士疏懶成性,久不操練,守夜時稍有風吹草動便嚇得面無人色,個個膽小如鼠,一旦義軍殺入宮中,他們怕是早逃得一個都不剩了。」

  「風公子所言極是,但,」司馬德勘又道,「即便我們殺入內宮,但宮廷深遠寬大,左一座院落,右一座樓閣,昏君若找一處躲藏起來,我們如何能找得到?時間一長,怕是要生出變數來。」

  「呵……這也不足為慮。」我彈了彈袍子,笑著說道,「陛下夜宿文思殿,司馬將軍必定是率人從正殿殺入,裴將軍則從南面攻入,趙將軍再從北面破之,如此一來,東、南、北三面都被佔領,只剩西面。皇上必定往西宮逃去,而西宮的樓閣並不多,即便是分個搜索,也費不了多少時間,到時要拿人,那就是甕中捉鼈,手到擒來。」

  「嗯……是……」眾人聽後均點頭稱是。

  「想不到風公子年紀輕輕,處事卻如此周詳,有你助我們一臂之力,何愁大事不成?」司馬德勘起身抱拳行禮,「宇文將軍,便這樣說定了,我回去打點事務以策萬全,先行告辭了。」說罷,他便轉身走了。

  「宇文將軍,風公子,那我們也告辭了。」裴虔通等人也起身告別,躬身施禮後,眾人便魚貫而出。

  「明。」我正想跟隨眾人出去,宇文成都忽然叫住了我,他大步來到我面前。

  「怎麼了,還有事?」我抬頭看他,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輕如鵝毛的吻便落在我的額上。

  宇文成都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似叮嚀,又似警告:「明,你記住了,大事成的那日,便是我得到你之時。」

  在那之後,我仍時常在宮中行走,但每次都很小心地避開隋煬帝。他若是召我去,我便推說身體不適,有時就說在蕭皇后那裡,或是說回了宇文府,總之儘量避免單獨與他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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