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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她帶了小鹿隨禁衛軍離開時,小壞不安地撲了撲翅膀,竟不顧持著刀劍在手的甲衛,歇到了她的肩上。

  喬立道:「這鷹曾在西溪出現過,也是證據!抓住它!」

  阿原忙銳哨一聲,小壞得訊驚起,猛一振翅,頓時如離弦之箭高飛而去,轉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喬立怒道:「原大小姐,你這是何意?」

  阿原道:「鷹算什麼證據?莫非喬大人懂得鳥語,可以審鷹?」

  小鹿不知厲害,兀自在道:「我們路上還遇到過狗哩!喬大人若會說狗語,也可以把狗拉來作證,跟狗交流交流……汪!汪汪!」

  ***

  大理寺。

  謝岩、長樂公主等已在大堂候著。見到阿原,長樂公主頓顯焦灼,待要上前說話,又被謝岩扯住。

  讓阿原意外的是,景辭居然也在坐。

  他坐于郢王下首,面色比上回相見時更清瘦,眉眼間難掩的憔悴,倒與阿原幻夢中的模樣有些仿佛。但他的目光並不那樣冰冷而絕望,望向阿原時有著難掩的疑惑和苦澀,甚至……有隱隱的期待。

  阿原到底身份尊貴,如今罪名未定,當著長樂公主等人的面,喬立倒也不敢太過不敬,命了搬了張椅子,讓阿原坐著說事兒,——其實也跟受審差不多了。她留意到景辭的神色,心頭又是一堵,但很快若無其事地轉過目光。

  若不是王則笙遇害案這個不算意外的意外,她本已披著紅嫁衣,身在賀王府了……

  喬立雖是大理寺卿,但在諸人面前,他的位次還差了那麼點,所以反而坐在下首,有條不紊地說起則笙郡主遇害案。

  他問向阿原,「聽聞那日她約你見面,為的是給你送藥?請問原大小姐,為何她給你送藥時死去?」

  阿原將前去赴約之事大致說了一回,歎道:「喬大人,你這辦案也太不嚴謹了吧?我只是前去跟她見了一面而已,而且是她冒長樂公主之名,執意跟我相見,我根本不樂意見她,瞧見是她,沒說兩句話便走了,喬大人怎能就一口咬定她是在給我送藥時死去?我大喜之日在即,哪來的空跟她糾纏不清?又有何殺她的動機?」——

  §第四卷 蟠龍劫 第16章

  長樂公主已拿到喬立等人搜出的書信,嘖嘖道:「正是,正是……阿原與則笙郡主早已各走各路,兩不相涉,哪來的動機?這則笙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居然冒充本宮筆跡相邀阿原?」

  喬立歎道:「聽端侯府侍者知夏與賀王府左言希證詞,則笙郡主不欲原大小姐嫁給賀王,故而找左言希配了可以令原大小姐恢復記憶的藥丸,希望她清醒後能改變主意。據說則笙郡主往昔與原大小姐矛盾不淺,若原大小姐服藥後恢復記憶,當場與則笙郡主有所爭執,或者因此動上了手,有此後果便不足為奇了吧?」

  阿原冷笑,「喬大人辦案,都是如此胡攀亂扯地推測嗎?證據呢?」

  喬立道:「證據自然有。首先,郡主兩名侍從中劍而亡,剛令人查驗過原大小姐的破塵劍,正與他們傷處的寬窄大小相符。其次,郡主遇害現場,留有待客時的茶具和瓜果,看情形客人在畫舫中盤桓時間不短,且在打鬥間遺落過一隻耳墜;我問過昔日與原大小姐相好的男子,說原大小姐似乎就有這麼一隻耳墜。最要緊的是,在郡主遇害的那日傍晚,有目擊者曾見郡主從那裡經過。」

  他一揮手,便見衙差領進一名老漁夫,正是先前阿原在西溪見到的那位。

  喬立問:「老人家,在坐這許多人,你且說說,前日傍晚你見到的是哪位?」

  老漁夫眯眼將眾人掃過,很快指向阿原和阿原身後的小鹿,「就是這兩位姑娘。她們還帶著一隻鷹。」

  他將阿原遇到阿原前後之事說了,又道:「這姑娘返身離去時神色不大好看,衣襟上還染了血。」

  喬立又命衙差取來一件衣衫,正是阿原前日所穿。

  他指點著衣衫上的血跡,說道:「原大小姐,這染了血的衣衫恰也被下官找出,不知你還有何話講?」

  小鹿聽喬立條條證據指向阿原,早已驚怒,此時忍不住驚叫道:「我們小姐和則笙郡主置氣,離開畫舫時便吐了血……你難道看不出那血跡是在前襟嗎?」

  喬立點頭,向書吏說道:「記下小鹿證詞,原大小姐離開前曾與則笙郡主置氣爭吵……」

  小鹿又是驚愕,又是害怕,張嘴想說什麼,又趕緊咬住舌頭,眼淚汪汪地看向阿原,「小姐,我……說錯話了?」

  阿原心下寒涼,卻淡淡道:「沒說錯。則笙郡主曾嫁禍我,又冒充長樂公主引我去,口口聲聲都是為了我好,難不成我就真以為她對我很好,真得感激泣零?想著婚事將近,卻遇到則笙郡主胡說八道,我拂袖而去後一時氣血攻心,的確吐了血。喬大人倒是心細如發,卻不知是幾時從原府偷走了我衣衫?」

  那日阿原一時受刺激吐了血,的確曾有血跡沾於前襟。

  但以原府的規矩,阿原當日換下的衣物,最晚第二日上午便該被清洗完畢,再不可能是喬立方才入府時搜到。

  喬立被阿原嘲諷,不覺擊案道:「原大小姐莫要仗著母親聲勢便無法無天!如今人證物證俱全,由不得你抵賴!」

  阿原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則笙已說了她會嫁與博王,而我也即將嫁給賀王,各有各的前程,她異想天開送我藥,我罵她一頓扔了那藥也就夠了,殺她做甚?」

  喬立怔了怔,「你……沒服那藥?」

  阿原反問:「若一個害過你的人冒你好友之名,滿懷好意給你送什麼藥,你會信嗎?你會吃嗎?」

  長樂公主拍手道:「當然不能信,不能吃!喬大人,阿原成親在即,便是與則笙有所齟齬,也沒道理這時候去傷她或殺她。何況又是則笙主動約的阿原,我倒覺得喬大人更該仔細查查,是什麼人唆使則笙這時候去找阿原,還約在那樣隱蔽之處。阿原並無殺人動機,指不定是唆使之人早有預謀,要借著這事嫁禍阿原呢?話說阿原也挺倒黴的,怎麼就被盯上了呢?這回真的誤了大喜的日子了!」

  喬立見她發話,一時躊躇。

  郢王已道:「雖動機不明,但如今種種證據都指向原大小姐。在未洗清嫌疑之前,便需委屈原大小姐在大理寺待上幾日了!」

  阿原輕笑,「有人苦心積慮想將我留下,我想離開自然不容易。」

  正說話時,外邊有衙差沖進來急急稟道:「啟稟各位大人,賀王爺、原夫人在外求見!」

  郢王便道:「請他們進來吧!來人,先將原大小姐,和這位小鹿姑娘帶下去!」

  阿原明知羅網重重,暫時休想得脫,只得立起身來,先隨衙差退出大堂。

  長樂公主大急,待要阻攔時,謝岩悄悄使了個眼色阻住。

  諸多證據都對阿原不利,又是郢王發話,若不能尋出有力證據為阿原洗脫嫌疑,即便長樂公主站出來也無法助阿原脫困。若她與郢王起了爭執,不過白白將兄妹間的矛盾放到了明面,有百害而無一利。

  經過景辭身畔時,景辭忽低聲道:「站住。」

  阿原站定,冷眼看他。

  他顯然不曾從王則笙遇害的悲痛中步出,眸深如井,嗓音沙啞:「你真的沒有服下則笙的藥?」

  阿原道:「我為何要服她給的藥?」

  景辭立起身,高瘦的身形比她高出一截,雖是病弱,卻有難掩的迫人氣勢,「你當然想知道往年發生過什麼。你懂得藥理,當然也清楚那藥有沒有毒,會不會害我。」

  阿原「噗」地笑了,「我為何要知道往年發生過什麼?知道往年過得痛苦已經很夠了,難不成還要我自己撕開創口試試到底有多痛?咦,難道你疑心我服了藥,已經記起往事,卻裝作想不起來,以免被人看出殺人動機?」

  景辭微微眯眼,「我並未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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