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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她所知道的,僅僅是風眠晚在出嫁途中被劫,——如今看來,無非是景辭一手安排,讓清醒的原清離代替被失憶的風眠晚嫁往晉國。

  阿原終於道:「不好意思,你們既把我變作原清離,變作阿原,我如今只是阿原。風眠晚的事,與我無干。難不成你希望我是風眠晚,我就得是風眠晚,你希望我是阿原,我就得是阿原?別把我想得太偉大,我不會背負我不記得的風眠晚的過去。人只能活一世,我已丟了半世,當然要把剩下的半世好好地過著,絕不做任何自尋煩惱的事。」

  景辭靜默良久,低聲道:「嗯,你若這樣想,那敢情好。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阿原道:「皇上為什麼會幫你,不惜殺了原府這麼多人,送走受寵的原大小姐,也要幫你?」

  §第三卷 鴛鴦譜 第50章

  景辭眼底有苦澀閃動,但很快平靜答道:「我和皇上的關係,大約你已猜到。當年因他之過,累我母親年輕早逝,我舅父一家耿耿于懷,並不希望他認回我,所以舅父一直隱瞞著我的存在,在我七八歲時便將我送到燕國。但皇上一直有所疑心,後來得到些消息,遂派左言希到燕國查證,以大夫之名接近我。他見過原清離,也見過你,知道你們容貌相同。後來我出事,他救了我,和盤托出他的來意,希望我能回大樑休養。我答應了,但要求將你一併帶回大樑,不能讓你嫁給李源。」

  「不能讓我嫁給李源,要嫁只能嫁給你?」

  於是,在梁帝的安排下,一切不可能的事,忽然間如此地輕而易舉。

  阿原眼底已浮上霧氣,連忙霎了霎眼,依然盯著景辭,沙啞地笑。

  「於是,你是在告訴我,當年你對風眠晚有多麼地情深意重?那個挑了你足筋,把你丟在野外喂狼的小師妹,就是風眠晚吧?」

  也就是……從前的那個她?

  景辭凝視她半晌,垂下了眼睫,淡淡道:「當然不是。」

  阿原已經屏息預備聽他肯定的答覆,聞他此言大出意外,訝異道:「不是?」

  景辭道:「若你是她,我早就打折你的腿,也丟野外喂狼了!若有仇怨,我怎肯不報,還留你和慕北湮一世逍遙?」

  阿原便問:「那我們當年又有何恩怨,讓你非得和我定這麼個婚約?又讓你如此卑劣,故意與我相好然後棄我不顧?」

  「卑劣?」

  景辭仿若輕笑了一聲,只是暮色愈沉,阿原再看不清他是否真在笑。

  很快,景辭清晰答道:「我與風眠晚本有婚約,但我出事後她不但不曾施以援手,反而很快悔婚嫁給李源。你說我該不該報復?難道因為你認為你只是阿原,我便該大人大量將你從前的負心一筆勾倒?我不過設法延續了當日的婚約,哄你失身失心,然後仿你所為,棄你不顧。」

  他向後退一步,卻站得更高,一如既往地睥睨著她,「若這算是卑劣,也是你卑劣在前。哪怕則笙曾對你無禮,哪怕知夏姑姑曾有意或無意傷害你,我並不曾對不起你半分。我器量狹窄,容不得你如此待我。如今,你棄我傷我一回,我也棄你傷你一回,也算扳平了吧?從此兩不相欠,各自嫁娶,互為陌路,未始不是一件好事。」

  阿原又有些喘不過氣,僵硬地點了點頭,「嗯,好事。」

  景辭便笑了笑,「知道便好。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吧!」

  阿原道:「請便!長公主的事,我便不參與了。對手原是沖著我們來的,謝你這次跟著蕭瀟為我們解圍。日後也不敢再勞煩景侯大駕!」

  景辭已轉身向精舍走去,懶懶的回答隨著夜風輕輕飄過。

  「長公主是我姑姑,我為她而來,不幸沒能救她而已。你千萬別會錯了意,自作多情以為我轉了心意,對你還有什麼念想!我不要的,便是不要了……」

  阿原噎在當場,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的手顫抖得厲害,抱住慢慢恢復平靜的小壞問:「是這樣嗎?就是……這樣簡單嗎?」

  小壞歪著頭不解看她,滿眼茫然。

  阿原道:「他說的大概是真的吧?我什麼都不記得,為何偏偏覺出他往日真的待我很好?為何我感覺我就是那個師妹?但我當然不會害他性命。」

  她抱著小壞,坐到一處山石邊,眺著黑黢黢的山色,聽山風從耳邊擦過,闔上眼靜靜回想不時出現在幻境中的那個從前的她。

  嬌憨,善良,笨拙,癡情。

  心裡眼裡,只有一個阿原始終看不清面目的男子,一個她喚作師兄的男子。

  而那男子,無疑是景辭。

  後來那個自信俊美、驕傲聰明、武藝高強的女捕快原沁河,哪會那麼容易喜歡一個人,還如此輕易地被他徹底擄獲?

  情不自禁靠近他,情不自禁沉淪其中的,只是風眠晚吧?

  那個似乎早已遠遠離去,卻根本無法與阿原分出彼此的風眠晚。

  阿原笑問小壞:「於是,還有很多我並不知道的事嗎?可到底不重要了,對不對?我不該聽了蕭瀟幾句話,便以為他真有悔意,真能深情待我。他對我並無念想,我更不該有所念想,對不對?過去的終歸已過去,我就該丟開那些痛苦的過去,活得精彩、亮堂,對不對?」

  小壞懵懂地看她,然後振了振翅膀,揚翅飛向高空,只在她頭頂自在盤旋。

  阿原笑道:「小壞蛋,壞蛋!」

  笑著笑著,忽覺手上一涼。

  她伸手在面上一摸,滿手的涼濕。

  可她明明看得很開,明明一直在笑……哪來的淚水?

  也許,哭泣的是風眠晚吧?

  該被永遠摒棄的風眠晚……

  ***

  慕北湮找到阿原時,阿原已在山石邊坐了很久。

  她頭頂的夜空裡,小壞恢復了精神,正努力學著翅膀少了半截羽毛該怎樣在飛翔中保持平衡。

  因著小壞的悠閒,慕北湮倒沒怎麼擔心阿原,直到他看到阿原的神情。

  他快步上前,喚道:「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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