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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趁著長樂公主前來跟她商討案情,阿原問:「端侯是不是跟則笙郡主很要好?他一個外臣,居然也能時時出入怡明宮?」

  長樂公主憤憤道:「就是!那個王則笙各種嬌嗲作妖,不時把景辭和謝岩請去敘舊,半點也不避諱!可惡父皇還說他們親戚難得相見,不許攔著!景辭是鎮州長大的,據說跟王則笙是自幼相識的青梅竹馬,倒也罷了;謝岩都沒見過她,也不知拐了多少彎的親戚,拉著他幹嘛?真是可惡!」

  阿原猛又想起幻像中少女清脆親昵的呼喚。

  「景哥哥,這鷹好看!給我玩好不好……」

  那少女難道是……王則笙?

  她心頭忽然間被人揉搓般悶悶地疼,也便悶悶地問道:「他忙著陪則笙郡主,不想著救左言希出獄了嗎?」

  她曾以為左言希是景辭心坎上的,看來她錯了;後來她認為自己才是他心坎上的,難道……也錯了?

  長樂公主也關注著此事,皺眉道:「這事兒我跟謝岩打聽過,好像他們求過幾次了,皇上不允,叫人繼續搜查那個薑探的下落,要弄清二人間到底是何關聯。不過左言希好像換了間單人牢房,暫時不至於再受罪。」

  阿原晃了晃腦袋,努力晃去滿懷的不適,又問道:「上回托公主安排我查閱當日我遇劫時的卷宗,有回音了沒?」

  長樂公主低著長長的黑睫,半晌才道:「沒有父皇旨意,我也不好冒失便去讓刑部給我們調卷宗。本來指望謝岩的,可你瞧,謝岩被那只會撒嬌的妖精給迷住了!」

  阿原默了。

  這幾日她們一直安排人手留意王公大臣的宅第,也曾親自趕到大臣上下朝必經道路,看有沒有破舊馬車來往。期間倒也有覺得可疑的,攔下來看時,不過是窮酸些的大臣,無力置辦上等的車駕而已。

  當然,更窮酸的是乘二人小轎的,以及步行的。

  故而那些冒然被攔下的臣僚們,並沒覺得自己窮酸。發現攔自己的是長樂公主和原大小姐時,有清正的不屑而去,也有想入非非的,不敢高攀剛硬強悍的長樂公主,得閒不免多到原府門口轉悠幾回,於是很快便有原大小姐故態復萌的流言傳出。

  唯一的好處是,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加上景辭去怡明宮常會拉上謝岩,長樂公主跟她同仇敵愾,休戚與共,終於徹底拋開了往日那些恩怨,化敵為友。

  見阿原發愁,長樂公主安慰道:「不妨,隔天賀王出殯,景辭總會出現的。」

  賀王案最終的定論,兇手薛照意,幫兇靳大德,因姦情謀害主人。

  於是朝野上下,無不惋惜,賀王兵馬倥傯一生,最後竟死於奸奴與寵妾之手,著實不值,不值。

  梁帝痛失臂膀,哀憫不已,早就下詔厚葬,並讓其獨子慕北湮承襲賀王爵位,以慰老賀王在天之靈,以安其部屬傷痛猶疑之心——

  §第三卷 鴛鴦譜 第20章

  出殯之日,阿原一身素服,帶了小鹿早早趕到,便見慕北湮循制守于父親靈前,還需照應來往賓客,很是辛苦。

  說來慕北湮天性放浪不羈,從不理會家中俗務,如今父親遇害,相害的又是府中分別主管內外事務的薛照意和靳大德,唯一的義兄又被押在獄中,悲痛之餘,也難免忙得焦頭爛額。

  但阿原看到慕北湮時,他雖然蒼白瘦削許多,神色倒還鎮定。他的一雙桃花眼依然像貓兒般幽光流轉,卻不再是引得萬樹花開的媚意悠悠,而是潛於暗夜窺尋獵物般的寒意凜冽。

  見阿原來得早,他面上的陰冷才散開了些,說道:「來得正好。我請了同族的兩個嬸子照管,但府裡的下人驕縱慣了,未必肯聽命,你去幫著些?」

  阿原怔了怔,「怎麼幫?」

  慕北湮道:「我們家的人,要麼是從過軍的,要麼是親友從過軍的,所以我先前已吩咐過,父親喪事期間,府裡就照軍營的規矩來,不聽吩咐的,一概棍棒伺候!你拿不來棍棒,刀劍伺候也不妨。」

  阿原笑道:「好。橫豎我名聲壞,不在乎更壞些!」

  她拍拍他的肩,柔和了聲音道:「還有太多的事需要處置,你也要節哀順變,好好保重自己。」

  慕北湮握住她手腕,定定看她片刻,唇角彎出一抹細微的笑,輕聲道:「會的。」

  ***

  阿原到後面幫照看一圈,已發現慕北湮並不是傳說中的那般平庸無能。

  一下子接手偌大府第,又得操辦賀王喪儀,大小事務繁瑣之極,但他已基本安排停當,府中眾人各司其職,並無想像中的混亂。

  但賀王喪事震動朝野,前來弔唁的賓客極多,迎來送往之際,不時有臨時性的調度安排。慕北湮請來管事的慕五嬸、慕七嬸精明能幹,但到底不是賀王府的人,且都是中產之家,不比賀王府豪富,賀王府有些資歷的家人便不大放在眼裡。嫉恨不平之餘,躲懶拖宕還算是好的,還有幾個故意擰著幹,存心想看二人出醜。

  無非自認是賀王府的老人,抱怨少主人放著他們不用,請了兩個外來的女流之輩管束他們,失了顏面。

  阿原留意著,幫五嬸、七嬸喝斥幾回,見還有人陽奉陰違故意搗亂,遂看准其中鬧騰得最厲害的,抬腳當胸踹倒,先幾腳將其踢得嗷嗷叫喚,再一揚破塵劍,雪白冰寒的劍鋒便抵到那人脖頸。

  她冷冷喝道:「想逞能也不看看時候!不以大局為先,不把小王爺放在眼裡,讓老王爺喪儀出亂子,能耐越大越添亂!」

  原大小姐出身高貴,再怎麼聲名狼藉,從前跟小賀王爺的關係無人不知,倒也無人敢對她無禮。但她一改往日溫婉,忽然間如此勇悍,倒是驚倒了一堆人。

  那人兀自不服,吐著被踹出的鮮血叫道:「我對老王爺一片忠心,到頭來卻受婦人之氣,天理何在?王爺,王爺,早知如此,老奴還不如追隨而去,省得受這些零碎醃臢氣!」

  「現在追隨,也不晚呀!」阿原笑著,令人立時將其送到慕北湮處,讓小鹿傳話道:「這個人一心殉主,請賀王成全吧!」

  慕北湮聽聞,不過冷冷掃了一眼,隨手將佩劍擲下,「難得你忠心,本王自當成全。你的家小本王會代為照料,放心去吧!」

  那人有家有室,衣食不愁,托大鬧騰鬧騰,好叫少主人從此更不敢輕慢自己而已,再不料竟會弄假成真,一時驚懼得渾身亂戰,哪敢去撿劍?

  慕北湮大怒,又一窩心腳將他踹倒,說道:「這就叫一心殉主?欺騙我倒也罷了,連逝去的老王爺也敢欺騙?來人,把他重打五十大棍,關入柴房,等喪儀後再做處置……」

  那人在角門處的慘叫還未停歇,原來鬧騰的老僕們便已紛紛退散,各自領命做事,再不敢出鬧甚么蛾子了。

  阿原見一切井然有序,這才放下心來。

  但景辭遲遲未至。

  不但景辭未至,連長樂公主和博王、郢王等都沒消息。

  眼見快到出殯的時辰,外面才傳來略帶惶恐的宏亮通傳:「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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