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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那廂賀王聞得不成器的獨子終於回來了,已經一疊聲傳了好久,但慕北湮洗個澡差不多洗了一個時辰,看模樣洗得還不痛快。

  賀王的侍從卻已來看了好多回,見狀忍不住說道:「小王爺,還是趕緊去見王爺吧!王爺這回氣得不輕,趁著言希公子安撫了許久,心情才好些,趕緊去跟王爺說幾句好聽的,這事也就過去了!」

  慕北湮道:「既然言希在那裡侍奉著,有事吩咐他就行了。不是一直說,言希行事穩妥謹慎,我是個不靠譜的麼?」

  侍從忙笑道:「小王爺,快別說那氣話了……言希公子因為昨天放了那些官差進來查案,又不曾和賀王說明是小玉的案子,一早也被罰跪,罵得夠慘的。」

  慕北湮道:「老傢伙糊塗了吧?言希那麼好的性子也罵!放進來查案又怎麼了?」

  侍從不敢答話。

  慕北湮只得先去見他父親,一路聞著自己衣裳,只覺還是有股子臭味仿佛從骨子裡透出來,衣裳熏得再香都掩蓋不了,一路不禁把景辭又罵了幾百遍。

  賀王已等得煩躁,左言希借著替他診脈針灸,雖拖宕了許久,也經不起慕北湮左喚右喚也不見人。

  見慕北湮過來行禮,他已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爹?一天到晚出去浪,從京城浪到沁河,還沒浪夠?」

  慕北湮硬著頭皮道:「孩兒一時糊塗,把靳總管那檔子事給忘了……孩兒知錯,求父親大人恕罪!」

  賀王怒道:「你能記得什麼?路邊的美嬌娘?花街柳巷的髒女人?還是那位人盡可夫的原大小姐?」

  慕北湮陪笑道:「原大小姐倒也不是人盡可夫,她至少得看臉……長得不好看的、氣質差些兒的還不要呢!」

  賀王氣得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敢情你還覺得被原大小姐看上是你榮幸?要不要放個爆竹慶祝下?」

  慕北湮道:「那就不用了……」

  賀王噎住,抬手抓過旁邊的竹杖便打了過去,吼道:「如果老子松一鬆口,你是不是還打算娶個什麼原大小姐傅大姑娘進門?」

  慕北湮連忙抱住頭時,臂上早著了幾下。

  賀王本是武將出門,雖傷病在身,此刻怒氣勃發,力道著實不小,慕北湮的臂膀上登時火辣辣疼痛起來。他忙叫道:「父親息怒!父親息怒!我不娶她們便是。」

  左言希已過去攔住賀王,急急道:「義父,北湮只是貪玩了些,並非不知輕重之人。還請義父不要動怒,別為這些沒要緊的事傷了身子!」

  賀王吼道:「沒要緊嗎?連大德都丟在衙門不管去找女人,讓小小的沁河縣蹬到老子臉上,賀王府還不夠丟臉?」

  慕北湮翻過袖子看時,昨夜被捆的瘀青外,又多了數處杖傷,正飛快地青腫上來,不覺又是疼痛,又是羞惱。只是昨夜那等丟臉的事,萬萬不好告訴他人知曉,遂只叫道:「若靳大德真的有錯,自當交給官府處置,有什麼丟臉不丟臉?真做下那辱人欺女、害人性命之事,傳出去都是賀王府的人仗勢欺人、魚肉百姓,那才叫丟臉!」

  賀王當胸一腳踹了過去,將他踹倒在地,舉杖便打,怒斥道:「你這兔崽子居然敢教訓老子?老子給了你骨肉精血,刀裡來血裡去換了你一世榮華,現在翅膀還沒長硬朗就敢教訓老子?等翅膀硬了,還不把老子踩腳底下去?」

  他武將的火爆性子上來,竹杖如雨點般打得又快又狠。侍從們再不敢勸,左言希眼見勸不住,上前攔時,也被結結實實打了好幾下。

  慕北湮憋了一肚子氣回府,又被父親蠻不講理一頓訓斥毒打,疼得難忍時,猛地跳起身來,抓過賀王的竹杖,用力一扯,竟將那竹杖搶下,手一甩已遠遠擲出屋去。

  賀王傷病在身,身手大不如前,竟被慕北湮帶得猛一趔趄,忙站穩了身,卻已被怒火燒紅了眼,一個箭步沖到牆邊,取過陌刀,拔刀便砍向慕北湮,喝道:「除了吃喝嫖賭,一事無成,我留你這忤逆的畜生何用?再不收拾,早晚能做出弑君殺父之事!不如趁早了結,免得禍殃全族……」

  慕北湮連閃了兩刀,眼看父親刀刀致命,真有取他性命之意,一時也駭得不輕。

  左言希忙抱住賀王,沖慕北湮叫道:「還不快跑!」

  慕北湮怔了怔,拔腿便跑了出去,耳邊兀自傳來父親的咆哮,還有左言希的安撫求懇。

  半個時辰後,左言希在自己的醫館裡找到慕北湮。

  他已讓人找來傷藥給自己上了藥,又把左言希珍藏的好酒翻了出來,正抱著個酒壺大口喝酒。

  左言希一把將他拖起來,說道:「走,跟我去跟義父磕頭認罪!」

  慕北湮將他甩開,怒道:「我認什麼罪?一沒殺人放火,二沒淫人妻女,認什麼罪?難道他是老子,我便該伸著脖子,任他打死砍死?」

  左言希慍道:「他是你親生父親,恨鐵不成鋼,罵你幾句打你幾下又怎麼了?你認個錯,看他會不會真的砍你!」

  §第二卷 帳中香 第16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16)

  慕北湮道:「我有什麼錯?他仗勢欺人,看著咱府裡的人把人弄得家破人亡還護著,才叫錯!」

  左言希歎道:「你該知道義父性如烈火,即便他處置失當,也該以後慢慢勸諫,一時急不來。」

  慕北湮冷笑道:「勸諫不還有你嗎?要我操什麼心!」

  他丟開酒壺,便要向外走去。

  左言希忙拉住他,問道:「義父那邊還沒消氣呢,你又準備往哪裡去?」

  慕北湮懶散地笑,「自然是出去浪!你們都說了我只會眠花宿柳找女人,也不能辜負了你們的期望,是不是?」

  左言希扯過他臂膀便往回拉,說道:「北湮,你聽愚兄一句,別再惹義父生氣了!」

  慕北湮甩著他的手,冷笑道:「放開我!拉拉扯扯成什麼樣?你自己和景知晚偷偷摸摸、不乾不淨的,拜託別再扯上我!再多條喜好男風的罪過,我十條命都不夠我爹砍的!」

  左言希不由鬆開他的手,怒道:「你胡扯什麼呢?」

  慕北湮道:「我胡扯麼?景知晚來了也沒多少日子,你往他那邊跑了多少回?他來見了你多少次?哪次不是門一關兩個人悄悄兒待一處,天曉得都在做什麼醜事!」

  左言希滿面緋紅,怒道:「他只是我病人!」

  慕北湮有著這麼個溫雅多才的義兄,一向被父親拿來比著,早已憤憤,見他動怒,越發笑得開懷,「病人?你病人多得很,怎不見你和其他人這般親近?卻不知你曉不曉得,景知晚是為那個阿原而來?景知晚又曉不曉得,你暗中也養著個小美人?」

  左言希面色忽然間白了,「什麼小美人?」

  慕北湮捧腹笑道:「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悄悄做的那些胭脂妝粉都送了誰?好幾回夜不歸宿又是跟誰在一處?真的是醫者父母心,整夜在外出診?最好笑的是,你從男人睡到女人,背地裡不知做了多少齷齪事兒,偏偏裝作正人君子的模樣,哄得一個個以為你多正經,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左言希一張俊秀面龐時紅時白,聲音卻已低啞下來,「北湮,不可胡說!」

  慕北湮拍拍他的肩,說道:「我不說你,你也別訓我!我走了!」

  左言希忙道:「你到底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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