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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謝岩臨行前再三叮囑他別招惹阿原,別得罪景知晚,如今看來,他不但招惹了阿原,似乎也得罪景知晚了……

  景知晚的身份,他們早已猜了個差不離兒,他來沁河的目的,顯然意在阿原。他招惹阿原,無疑就是招惹景知晚。如今真相未明,仗著賀王府的威勢硬保靳大德,顯然只會令景知晚更加不快,指不定一狀告到宮裡,賀王就別想在沁河安心養病了。

  慕北湮猶豫之際,景知晚又道:「世子若不放心,可以隨同一起去衙門,監督李大人是否稟公處理。」

  慕北湮終於道:「好!」

  ***

  於是,縣太爺也不得不坐肩輿回衙了。

  景知晚堅持把總管靳大德、賀王世子和那位苦主一起帶回衙門,把李斐嚇得夠嗆,兩條腿生生軟得走不了路了。

  走到衙門時,李斐才留意到慕北湮不見了,忙問景知晚:「小賀王爺呢?」

  景知晚道:「走到中途,他瞧見一個美貌的小娘子,轉身便跟過去了。若是兩廂情願,其實也是不妨的。」

  李斐看看已經昏暗下來的天色,再看看因好色被帶回衙門的靳大德,才要搖頭嘆息幾聲將門犬子,舌頭打了個卷,卻又轉作笑臉,「正是,正是,若是兩廂情願,自然是不妨的……」

  阿原卻聽得納悶不已。

  走到中途時,明明是景知晚忽遣人跟慕北湮說了什麼,慕北湮才一臉莫名地跟景知晚拐向了另一條路,然後……就景知晚一人坐著肩輿回來了——

  §第二卷 帳中香 第12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12)

  眼看天色已暮,也來不及審訊犯人,李斐只得安排靳大德好吃好喝地先住下,又招呼主薄先去安排苦主寫訴狀,陳案情。

  阿原得空便問向景知晚:「慕北湮那個混蛋呢?」

  景知晚懶懶睨她,「剛不是說了,追美貌小娘子去了!」

  阿原道:「扯!我看到他追著你跑了,然後沒回來!難道你是美貌小娘子?」

  景知晚輕笑,「我是不是美貌小娘子,你難道不知道?」

  阿原噎住,臉上便有火苗烈烈地往上竄,慌忙逃了開去,再顧不得問那倒楣的慕北湮哪去了。

  倒楣人麼,估計自有倒楣的去處。

  景知晚負手瞧她離開,依然眉眼淡淡,唇角卻有一絲笑意微綻。

  知夏姑姑走來,看著阿原的背影,已忍不住自己的憎惡,冷冷道:「果然天性的輕浮無禮!你看她這樣子,哪有半天名門閨秀的模樣!」

  景知晚道:「嗯。她頗有自知之明,所以跑來當了個小捕快。甚好。」

  知夏姑姑皺眉,仔細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清貴公子,卻怎麼也看不出他究竟是真心讚揚還是暗含嘲諷。

  而景知晚已轉身離去。

  幽暗的暮色投于他高瘦的身形,宛如一道孤寂行走的單薄剪影。

  在他還是蹣跚學步的幼童時,他看著同齡人在父母的愛惜下歡聲笑語,他便有一種和富麗堂皇的府第格格不入的孤寂。

  直到,那個如影子般無時無刻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出現,他的眼底才漸漸有了些暖意。

  ***

  這一晚慕北湮並沒有再出現,阿原開始想著他放過這麼好的過來糾纏自己的機會,是不是真的遇到更美的小嬌娘了,心下便有些慶倖。

  可糟糕的是,第二天一大早,賀王出現了。

  李斐已為是否得罪了賀王忐忑了一整夜,聽聞傳報賀王親來縣衙,連跌帶爬從床上滾下,歪著帽子邊系腰帶邊奔出去迎接。

  賀王氣勢威猛,高而精壯,但氣色並不怎麼好,手上也沒提五十八斤重的大陌刀,而是柱著根竹杖。

  他從轎中出來,並未和李斐多話,而他手下一眾親兵早已沖入獄中,將那妻兒被害的苦主拉出來,刀架在脖子上問道:「再告訴知縣大人一遍,你妻子是怎麼死的!」

  那苦主早已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臉是血,哭嚎道:「是……是小產自己死的!」

  「靳總管有沒有碰你妻子?」

  「沒有,沒有,靳總管是好人,大好人,是我……是我汙陷了他!王爺饒命,饒命啊……」

  滿是殺氣的壯漢刀持得很穩,穩穩地割破了那苦主脖頸上的皮膚。雖不致命,鮮血滑落時,那男人已在驚嚇之中撕心裂肺地亂嚎起來。他的腳下漸漸汪出一團濕痕,卻不是血,而是尿。

  大樑建國未久,基本延用前朝律令,有誣告反坐的定制。也就是說,誣人偷盜,誣告之人將以偷盜罪論處;誣人姦淫他人妻女,當然也要以姦淫他人妻女罪論處。但大刀架在脖子上,堪堪就要砍下去,對身首異處的恐懼便遠遠超過了對反坐的恐懼,於是殺豬般的號叫和求饒便是意料中事。

  李斐一個小小文官,幾時見過這等陣仗?別說那苦主嚇尿了,連他都快嚇尿了,伏在地上連連叩首,只管賠罪道:「下官原想著查清楚便將靳總管放回,可以洗刷嫌疑,還他清白,免得落人口舌,損了賀王的清譽,都是下官的不是,沒有事先請示賀王的意思……」

  賀王冷笑道:「你想多了!本王殺人無數,刀下亡魂不知幾許,哪有什麼清譽?本王也不怕落人口舌,誰舌頭長我就割誰舌頭,割個百八十條,誰還敢多話?」

  說話間,靳大德已被帶了出來,向賀王行了一禮,賀王也不看他一眼,柱杖上轎,高喝道:「回府!」

  一眾親兵便裹卷了賀王和靳大德飛奔而去。

  來如閃電,去如疾風,只在縣衙大堂前留下驚嚇昏死的苦主,以及跪在地上篩糠般抖成一團的李斐。

  等睡夢中的阿原聞到動靜披衣趕來,李斐兀自驚魂未定,抱著烏紗帽在堂間捶胸頓足地高聲咆哮:「景知晚呢?景知晚呢?這個不靠譜的東西,要緊關頭死哪裡去了?他惹出來的一大攤子爛事兒,脖子一縮當了烏龜,一鍋屎尿全扣到老子頭上怎麼回事?」

  看著平時子曰詩雲的大老爺發瘋,小鹿又是駭異,又是好笑,老氣橫秋地背著手搖頭,說道:「真是斯文掃地啊,斯文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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