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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粗使丫頭跟阿原說了一會兒話,便覺親近許多,一邊上前為她添茶,一邊笑道:「姑娘這裙子是今年才時興的式樣嗎?可真真是好看!」

  「咳……是……是吧!」

  阿原一口水嗆住,不覺將雙腿又攏了攏。

  裙子前面撕成兩片,怎麼看都不甚雅觀。但她身段高挑,雙腿修長,容貌又出色,便是披個破麻袋都能把麻袋襯出幾分秀氣,何況只是長裙破成兩呢……

  粗使丫頭倒是細緻,見阿原嗆得咳嗽不已,連忙過來替她捶肩拍背,又道:「下個月咱們也該做夏日裡的衣衫了,若是小玉姐姐在,便能攛掇她去找靳總管說說,把咱們的衣裙都做成這樣的,那咱賀王府的女孩兒出去,必定是最風行最出挑的,看花沁河城那些土包子們的眼睛!」

  阿原眼淚都咳了出來,已不知自己在笑還是在哭,忙揉著眼睛道:「難道不是看花你們家小賀王爺的眼睛嗎?」

  風流荒唐的小賀王爺,辦某些好事時顯然更方便更快捷了……

  粗使丫頭卻懵然不解,說道:「小王爺不看我們,他只看美人,如姑娘這樣的大美人……」

  她忽像想到了什麼,看阿原一眼,悄悄退開兩步,繼續去烹茶。

  阿原思量著是不是她的話太冒撞,又或者這丫頭是不是在羞慚自己的容貌算不得美人,心下便有些歉疚,壓下咳嗽後便笑道:「你用的什麼香?怪好聞的。」

  §第二卷 帳中香 第04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4)

  見阿原轉移話題,粗使丫頭舒了口氣,忙道:「是我們家薛夫人自己制的香,說是仿的貢香,用香梨和沉香屑蒸煮而成。薛夫人屋裡的蘭冰姐姐跟我好,所以給了我一包,也只捨得放隨身香囊裡沾點兒香氣。」

  阿原細聞,果然在茶香之外,聞出了裹著淡淡果香的沉香氣息,雅靜而清甜,卻在沖入腦門時化作奇異的熱力,連血液都似滾燙起來,開始如沸水般翻湧。

  她看著粗使丫頭有些忐忑的神色,再去細品那茶水,猛地將茶盞拍在桌上,站起身來喝問道:「你在茶水裡放了什麼?」

  粗使丫頭頓時慌亂起來,叫道:「姑娘這個怎麼說?我……我並沒放什麼呀!」

  她這樣說著,卻不由地將目光瞥向剛拿進來的茶罐。

  阿原只覺血液中的熱力已透出肌膚,身體似有什麼漲滿,卻莫名地空虛,似迫不及待地想搜尋什麼填滿,說不出的難受。

  她臉一沉,大跨步沖過去,取過茶罐,抓過一把仔細看時,已發現其中細微的異樣顆粒。

  粗使丫頭沒待她拿劍,便叫起來,說道:「我真沒放什麼呀……方才是小王爺忽然叫我過去,讓我拿這罐茶給姑娘泡茶……」

  而她顯然也對這茶有所疑心,方才如此慌亂心虛。

  阿原已嗅出這茶葉中混的藥末並不陌生,正是先前靈鶴髓一案中,欞幽為朱繪飛所煉的遂心丸,傳說能讓女子心甘情願愛上下藥者的「神藥」。

  慕北湮竟將其捏碎,拌入了茶葉中……

  阿原雖懂得些藥性,但遂心丸本身氣味不強,被茶水衝開後更淡許多,何況這裡本身是藥館,四處都是消散不去的藥香,她全然未曾防備,又如何辨得出茶水被人做了手腳?

  「慕北湮,我剁了你死王八羔子!」

  阿原將茶罐狠狠擲碎於地,拔出破塵劍便沖了出去。

  此時已近傍晚時光,但陽光尚帶著午時的和暖。阿原一出門檻,便被那陽光閃耀得幾乎睜不開眼,而身上更是熱得煩悶,恨不得將衣裙立時扯下。

  她轉頭看到那粗使丫頭正戰戰兢兢地窺向她,沖上去一把揪住,明晃晃的劍指向她脖頸,喝道:「最近的井水在哪裡?趕緊帶我去!不然別怪我拿你的血來醒神兒!」

  那丫頭抱住頭,殺豬般嚎叫起來,「好!好!我帶你去……」

  ***

  雖說有不少下人圍觀,阿原還是從井中連打了三四桶冷水,將自己從頭到尾澆了個通透,這才覺得好受些。只是衣衫淋濕後貼在身邊,玲瓏曲線畢露,更不雅觀,她遂揪過那粗使丫頭來,一把扯過她的外衣披了。

  那丫頭愣愣地看著阿原,張張嘴沒敢說話。

  阿原冷笑道:「怪我拿走你的衣服?我沒拿走你的性命,你便偷著樂罷!」

  粗使丫頭搖頭,「不是……我只是想著,為什麼你穿我這麼醜的衣服,也能這麼好看呢?」

  狼狽成這樣,還好看……

  阿原差點慪死。

  眼見下人明裡暗裡看熱鬧的跑出來一堆,左言希、蕭瀟卻毫無蹤影,阿原更慪。

  慕北湮是混蛋無疑,左言希顯然也不是好東西,跟景知晚一樣,都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貨色!

  她滿腔惱恨,握劍向賀王府正院方向奔了幾步,又頓住身,捏著破塵定定神,返身走向醫館大門。

  井水沒法完全解去她身上的藥性,再待下去,指不定還會露出種種醜態,真做出一兩樁丟人現眼的事來,豈不成了沁河城的笑柄?

  ——雖說已成了京城的笑柄,但至少她在沁河的聲名還算清白。

  好漢不吃眼前虧,慕北湮這筆帳,可以留著以後慢慢算,橫豎也不是他一個人有手段,真鬥上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她正磨牙想著日後如何報復慕北湮時,眼前忽然一花,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已笑彎在她跟前,「原捕快,貴客嘛,怎麼剛來就要走?」

  阿原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確定並非幻覺。

  她吸了口氣,左手舉起破塵劍,右手已搭上劍柄,冷冷喝道:「小賀王爺,我不計較你卑劣行徑,也請你別再招惹我!如今我腦筋不太清楚,寶劍也不太好使,不小心傷了小賀王爺,只怕令尊也不好在皇上跟前為你申冤!」

  慕北湮聳聳肩,笑得跟花狐狸一般狡黠,「你可以計較的!在下甘願當小姐的解藥,以贖前愆!」

  阿原氣得眼冒金星,心裡罵了無數遍的無恥之徒,卻也顧不得跟他糾纏,只是想趕緊繞過他逃開。

  慕北湮哪裡肯放,笑嘻嘻道:「既然來了,豈能就走?來來,要不要我當解藥是另一說,好歹咱們先敘敘舊可好?」

  阿原怒道:「不好!」

  看他伸出手來,竟要抓住她,強留她下來,破塵劍已然出鞘,兇悍地直斬過去。

  若非慕北湮縮手得快,只怕一條胳膊都已被她生生砍下。

  慕北湮驚愕,卻很快轉作笑容明媚,柔聲道:「不敘舊也不用發火呀!瞧瞧這一身濕的,可別捂出病來,我先陪你去換身乾淨衣服吧?」

  換衣服……

  是真情是假意,阿原已無暇分辨,只覺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便已下流之極,想都不想便換招出劍。

  她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但持劍極穩,一招一式淩厲狠辣,破塵劍的鋒刃劃過的銀光璀璨卻凜冽,竟如毒蛇般徑奔慕北湮胸腹要害處刺去。

  如此卑劣之人,便是一劍刺死又何妨?賀王世子又怎樣?原府也不是吃素的,便是原夫人也不會容人這般欺辱自己女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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