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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廚娘悄悄道:「昨日姑娘將自己關入房中,公子就過來問奴婢烹飪之道,又看了一整夜的書,這做出來的菜居然有滋有味。」

  同樣剛學做飯,同樣三菜一湯,同樣家常菜式,卻精緻美味,與眠晚的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景辭坐她對面,看她狼吞虎嚥吃得乾乾淨淨,很是滿意,說道:「你的心意我領受不起,日後你領受我的心意便成。」

  她想向師兄表現她並非一無是處,卻被對比得更加一無是處。

  更糟糕的是,從此景辭似乎愛上了下廚,而他的挑剔一如既往:他下廚,她就必須燒火,還會因為火候掌握得不夠好受他嘲諷。

  眠晚試圖自己去鑽研鑽研時,景辭不屑道:「算了,你這麼笨……既然我會了,你不學也罷!以後,就當我一輩子的燒火丫頭吧!」

  他拍拍她的臉,鳳眸微微地眯,低沉的聲音裡蘊了漫不經心的戲謔,「你有我,就夠了!」

  後來……

  後來有一天,眠晚聽說有客人來了,景辭親自下廚,忙自覺奔去當燒火丫頭時,未入廚房便聽到裡面銀鈴鐺的鈴鈴脆響,伴著少女嬌嗔的笑語。

  見她進來,景辭眸光含笑,向灶下道:「則笙,眠晚來了!」

  柴草間,則笙仰起臉向她笑,頓時滿室春光璀璨,讓人再也挪不開眼,「眠晚,謝謝你這麼多年照顧景哥哥!現在,我來了……」

  景辭身邊,最美的將不會是眠晚,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也不會是眠晚。

  而且,他從不會給她那樣溫和親昵的笑容。

  §第一卷 靈鶴髓 第40章

  跟景知晚比起來,阿原無疑算是笨的。

  但至少她那句話說的沒錯。案子結不結,縣太爺說了不算,典史大人說了才算。

  景知晚傍晚回衙門時,把朱家管事和侍僕帶了一串回來,連同那個據說與欞幽有染的漂亮寡婦。

  李斐溫言問詢過朱繪飛,甚至勸慰了好些話,已喚主薄整理案情,準備結案,卻生生被一大疊寫得滿滿當當的證詞甩到眼前,似被一棒槌敲得頭暈眼花,半天回不過神。

  或許欞幽的確盜換珍奇藥物,煉製了假的靈鶴髓。但朱夫人和朱蝕房中姬妾證明,朱家到底皇室宗親,內外有別。何況欞幽的那些藥,在修心養性尋求長生之道的朱蝕看來,一向是旁門左道,朱蝕素來瞧不上,故而欞幽根本無法踏足朱蝕放置藥物的臥房,更別說找到並盜換靈鶴髓了。

  和欞幽走得近的僕役、管事則證明,欞幽的確為不得朱蝕歡心而煩惱,出事前兩天還在打探朱蝕喜好,希望也能得到朱蝕的另眼相待。

  寡婦則淚眼婆娑地證明,欞幽絕對不想殺人或自殺,他打算在朱家賺上一筆,帶她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還有,替換掉的靈鶴髓不見蹤影,前後三次所取靈鶴血也不至於盡數用光,令欞幽致死之藥也未發現……

  破綻多得跟篩子似的,景知晚看李斐的眼神,也似要將李斐看得渾身洞。

  李斐哆嗦了兩下,也想不出這個溫和清弱的年輕人怎會有這樣毒的目光,卻悄悄地折起結案文書,塞到自己袖中,咳了一聲,打著官腔說道:「既如此,此案自然要深查!徹查!絕不冤枉一個好人,絕不放過一個兇手!景典史多才多智,胸有成府,此案便交給景典史全權處置吧!只是事關皇室宗親,如今已經飛報朝廷,萬萬不可拖宕,這一兩日內便查出真凶才好!」

  景知晚坦然道:「知晚遵命!」

  ***

  雖是景知晚領下的任務,可身為他的部屬,阿原也在劫難逃,第二日便和井乙等人被帶往各處醫館藥鋪排查,再也沒法到茶樓聽書喝茶了。

  景知晚從一開始便沒對誰是兇手下過論斷,而是請了名醫左言希為他辨別出真假靈鶴髓的成分,確定二者成分相若,只在煉製時稍作手腳,生生將養生補藥化作奪命利器。

  既然欞幽之死另有蹊蹺,煉藥的材料便可能並非來自朱府。如其中的砒霜有劇毒,在藥鋪購買本就有限制;再如其中的老山參等物,到底珍貴,並不是尋常人買得起的。沁河比不得汴梁繁華,若有人購買,老闆必有印象。

  小鹿被落在衙門裡一天,第二日無論如何也要忠心耿耿地跟從保護她家小姐,遂跟著跑了一整日,到夜裡回衙,抱著滿腳的水泡差點哭出聲來。

  §第一卷 靈鶴髓 第41章

  「小姐,看我的腳都跑大了!憑什麼他一個不入流的小官差,在肩輿上坐著指揮這個那個,還支使小姐去檢查什麼藥材?這算什麼男人啊,我呸!」

  疲累之下,她已全然忘了景知晚高超的廚藝。

  景知晚顯然身體不大好,但很有自知之明,早早找了副肩輿抬著,一路悠閒地看書,到了地兒則懶洋洋負手指揮部屬行動。尤其對著她們主僕,他簡直是頤指氣使。於是,再美味的飯菜都已不能彌補小鹿和她家小姐被人當奴僕般驅馳的悲憤。

  阿原瞧瞧自己的腳,竟覺不出多少酸疼來。

  她著實不像貴家小姐,這身子骨折騰一天,依然騎得了馬,拿得了劍,抓得了賊,比貴家小姐的丫鬟還強悍十倍。

  生病前後的變化著實有點大,大得連她自己莫名地有些心虛,咳了兩聲方道:「這個倒也沒什麼……他要查藥材,除了我之外,咱衙門裡好像沒人懂。」

  「可小姐又沒學過醫,又怎會懂藥?」

  「額……」阿原忍不住走到銅鏡前,仔仔細細看自己這張臉,終於道,「其實我也不明白。但我的確是你家小姐,是不是?」

  小鹿點頭,說道:「當然是!我跟小姐這麼久,難道還能認錯人?便是我認錯了,難道夫人還能認錯女兒?明明……就是這張臉,連聲音都沒變。咦,聲音雖沒變,以前似乎語速沒這麼快,聲音軟軟糯糯的……」

  而不是現在這樣的清爽乾脆,連眉眼都透著山明水秀般的清靈,舉手抬足都是令人心舒神泰的明亮通透,全然不同于原來那種出身貴家的嬌姿妍態。

  如果說,受傷重病後失去記憶,令小姐性情大變,其實也說得過去。

  可會武藝,會馴鷹,會抓壞人,還懂什麼醫藥……該怎麼解釋?

  以小姐那品性,若說懂得欞幽煉的那種藥,她倒是相信的。

  小鹿終於也有些疑惑了,她跑過去揉了揉阿原的臉,悄聲問:「莫非……我原來的小姐已經遇害了?你是……借屍還魂?」

  阿原頭皮炸了炸,轉頭笑眯眯地看向她的侍兒,「小鹿,明天你別跟著跑了,幫我做件事。」

  小鹿腳底又疼痛起來,忙點頭道:「只要為小姐做事,小鹿我萬死不辭!」

  阿原道:「你去給茶樓那說書先生做一個黑檀醒木送過去吧!我應了的事,不能失信。若你腳疼,學那景典史喚個肩輿抬著也使得,銀錢到書案上那個木匣裡拿,應該還有幾串。」

  小鹿點頭,「好!」

  阿原又道:「給了他醒木,就在那裡好好跟人家學學吧!能想到借屍還魂什麼的,也怪不容易的。既有這天賦,我萬不能耽誤了你。」

  「……」

  小鹿終於說不出話來,疑疑惑惑地開始認真思考起她的天賦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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