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流年明媚·相思謀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杜昕言耳中卻仿佛聽到旱天陣雷。每一字每一句都劈得他色變,頭皮陣陣發麻,太陽穴突突跳動。

  他漠然望定沈笑菲,背影纖纖。這個身影曾經讓他心動。曾讓他對牢一株白玉牡丹失神。曾讓他不知不覺的心起憐意。他現在還記得百花眾中扯下她面紗的瞬間,他看到了渠芙江上露珠滾落的粉紅秀蓮。他想起自己坐在相府後花園樹上看她蕩秋千,忍不住進園子與她針鋒相對。他想起看到小樓中她偎進無雙扮成的耶律從飛懷裡時的憤怒,沒找到耶律從飛他卻高興起來的時候。

  杜昕言永恆不變的瀟灑被打破。他這才發現,不知覺中,沈笑菲在他心裡早已悄悄佔據了一個角落。他千里賓士,一半是為了衛子浩,一半又何嘗不是想再與她交手。苦澀與恨意來得這樣猛烈,他真是恨她!

  淡水色花瓣一樣美麗的雙唇吐出的是怎樣狠毒的話語!她如此設計他父子又是怎樣的毒辣!他竟一次又一次被她迷惑著放過了她。杜昕言一動不動的盯著笑菲的背影,殺了她,他就永遠不會再被她騙了。

  她與沈相設害死他父親,她誘他遠離京城,她想看到他心急如焚又無計可施。她能想到這一刻,他要殺了她嗎?杜昕言陰冷著臉向前踏出一步。

  王一鶴也往前踏出了一步,陰測測地說:「杜昕言,你要殺小姐勢必和我苦鬥,你就真的沒有體力趕回京城了。」

  如中咒符般,杜昕言硬生生停住了腳。手猛然收緊握成拳頭,仿佛他的手掌扼住了她的脖子。

  父親七日後被賜死,從洛陽趕往京城就算他日夜兼程也要是五日路程。他才快馬趕到江南,體力已嚴重透支,就算拼命趕回去,兩天時間也無力回天。這是叫他眼睜睜看著,無力挽回。

  無論如何,他也要趕在行刑前回到京城。杜昕言收了勁氣,一字字的說:「從前我總以為你小孩心性,刁蠻任性,吃半點虧也要找補回來。現在我才發現,你不過是用看似玩笑嬉鬧的手法引我入甕。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老話果然不假。」

  這不是她的主意。從最初的盜米糧到演變成這樣早已經偏離了她的計畫。高睿比她看得更遠,比她更毒。他巧妙的借用了江南貢米案,控制了丁奉年,順勢又搭上了耶律從飛。

  她是青萍遊動時帶起的一縷清風,高睿卻把它演變成了龍捲風。

  但是杜成峰已下天牢,七日後處斬。她再說什麼也沒用了。

  簾外撲進來的飛雨沾濕了她的面頰,冰冷的雨水與滾燙的淚交織在一起。笑菲靜靜的想,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如果有,她一定不會去捉弄杜昕言,一定不會在與他數次交手時愛上他。

  她挺直了背冷聲道:「外面已備好驛站八百里快馬。杜大人可以一路借騎。不過,我今日借馬與你,他日你必還我這個人情!否則,我保證你在江南找不到一匹千里良駒!」

  杜昕言哼了聲掠出門外。他翻身上馬回頭凝視水榭中的沈笑菲,他怎麼就會對她這般容忍!一次不夠來二次,三番五次地放過了她!他恨聲道:「沈笑菲,你現在就可以去求神拜佛別落在我手上!看在八百里快馬份上,我他日可饒你一次不死!」

  馬嘶響起,杜昕言牽轉馬頭揚長而去,蹄聲得得漸漸消失不聞。

  沈笑菲挺直了背,回身冷冷的對王一鶴說:「殿下的事我已經辦完了。你不必杵在這裡攪我雅興!」

  「殿下囑小的陪同小姐回京。明日啟程。」王一鶴也不動氣,陰陰笑了笑,轉身離開。

  雨淋淋漓漓的下著。別苑內悄無聲息。笑菲猛然拉開竹簾,密集的冷雨被風夾帶著撲上她的面頰。那雙柳葉似的單鳳眼越發清幽幽的勾人。手中轉動著酒杯,一口酒下去,嗆咳起來,直咳得雙頰潮紅,胸腔內針刺般難受。

  杜昕言臨去的話刺得她痛,痛得她死死抓緊了闌幹才壓抑住大哭出聲。笑菲闔上眼,喃喃說:「杜昕言,高睿不會給我解盅毒,對他沒用的時候就是我死的時候。他日你用不著饒我一命,最好乾淨俐落的殺了我,那會比盅毒發作來得痛快一些。」

  第十章 故布疑陣

  (一)

  杜昕言氣血翻騰,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回去。路上,監察院消息不斷傳進他耳中。沈笑菲誘他出京,時間分寸把握得正好。他前腳到小春湖,父親就出了事。讓他在路途中半點消息也沒有得到。沈笑菲的眉眼神色在這一刻清晰無比。她要讓他精疲力竭,要讓他沒有時間做出任何反應。杜昕言狠狠一鞭抽下,只盼著能早一刻回到京城。

  十月二十二,杜成峰將被賜死。

  十月二十晚,杜昕言滿眼血絲,一身疲憊策馬沖進了京城。他直奔城西棗樹巷,他要找的人正是監察院督使大人,曾是當年聖長的啟蒙恩師成斂。

  馬未停,人已翻身落下,杜昕言重重叩響了朱漆大門上的銅環。

  咚咚的門環叩響聲猶如他的心跳,空曠中帶著一絲絕望。

  片刻後,大門敞開了一條縫,老管家開了門,吃驚的望著杜昕言喊了聲:「杜大人!你怎麼搞成這樣?」

  杜昕言當然知道自己滿面風塵,鬍子拉雜,雙股間鮮血映紅了褲子,火辣辣的痛。他顧不得這些,一把捉住老管家的肩,大吼道:「成大人在家嗎?」

  「我說杜大人,你放開我。我這把老骨頭緊不起你的大力鷹爪手。老爺等你很多天了。」

  聽到老管家這句話,杜昕言的心松了一口氣。跟著老管家進了書房。

  成斂頭也不抬說道:「不用進宮了,沒用。還來得及見你爹最後一面。」

  杜昕言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眼睛血紅:「事有蹊蹺,能否延期賜死,讓下官查清此案!」

  成斂歎了口氣扶起杜昕言,搖了搖頭道:「老杜就是性子太直,被人一落套就想一個人頂了。他要有你小子這般靈滑,就不會弄成今天這局面了。」

  杜昕言心中一緊,仿佛有只手緊抓著他的心臟,痛得他一抖。他一字字說:「是三皇子高睿的陷井!是沈相定的計!我爹憑什麼扛下這個罪名?!」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爹自己親口在金殿之上當百官之面認罪。皇上氣得走下龍椅當胸就踹了他一腳。若不是一班老臣保著,當時就被推出午門問斬了。」

  才離開十來日,京城就發生這樣的變化,杜昕言實在難以相信。父親戎馬一生,忠直一生,怎麼可能貪圖這點米糧。他沙啞著嗓子說:「就算是偷換了軍糧也罪不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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