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蘭陵相思賦 | 上頁 下頁 |
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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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片粉紅色的桃花瓣隨風輕舞,漸漸飄落在溪面上,林間間雜著低矮灌木叢,從中盛開著一朵朵白色的小野花,散發出幽幽的淡雅香氣。 大群粉紅色的小魚兒不知是追隨落花還是追隨漿影,成群結隊聚攏來,我蹲下身逗弄它們,它們毫無畏怯之意,用尖尖的魚吻輕觸我的指尖,癢癢的感覺讓我輕笑出聲。 小舟靠近岸邊,我迫不及待脫下腳上的繡鞋,在桃花林中飛舞旋轉。 微風起時,漫天的桃花瓣,梨花瓣紛紛揚揚如雪,落在我的黑髮間,落在我的粉紅衣袖上。 一身白衣的蕭統佇立在一座白色砌成的大翟元倩,含笑凝視著我,然後,他從背後取出一支紫玉蕭,緩緩吹奏出悠揚動聽的樂曲。 我如花瓣 一般飛舞至他面前,伸手奪過紫玉蕭,嬌笑道:「此蕭不是已經折斷了麼?蕭郎從何處得來?」 蕭統含笑凝視著我,說道:「過去種種如昨日逝水,今日一切皆為新生,成仙的紫兒能夠返回之間,折斷的玉簫亦可重新接續。紫兒莫非不想聽蕭郎為你奏曲賦詩麼?」 我故意說道:「蕭郎的蕭曲固然美妙,可惜無琴箏相和!」 他微微一笑,回頭說道:「紫兒怎知此處沒有琴箏?」 一名白衣小童應聲從宅院中走出,將一架箏擱置在林間笑嘻嘻說道:「公子在此處居住四載,世間怡情怡景之物應有盡有!夫人大可不必擔心才是。」 我端坐在石椅上,向蕭統回眸微笑,舉手輕調箏弦,悠揚的樂聲便如行雲流水一般自指尖滑過。 一曲方歇,蕭統走近我,滴聲道:「紫兒曾對我說,要我作一首抒情之詩,不知此時可願聽麼?」 我聞言大喜,忙道:「蕭郎快說啊!」 他手執白色羽扇,沿著溪水緩緩踱步,輕聲吟道:「炎光向夕斂,徙宴臨前池。泉將影想得,花與面相宜。篪聲如鳥弄,舞袖寫風枝。歡樂不知罪。千秋常若斯!」 我心中甜蜜無以復加,伏在他懷中,嬌柔呢喃道:「歡樂不知醉,千秋長若斯……蕭郎既然承諾紫兒千秋萬世,就一定要遵守諾言!」 良辰美景匆匆流逝,我們閒時賦詩相和,同賞落花,飲酒彈箏,泛舟吹簫,在桃園勝境內,不知渡過了多久的美好時光。 我只依稀記得,庭院前的桃花林凋謝過一次,如今又已怒放在枝頭。 蕭統的石屋內藏書萬卷,月夜掌燈之時,我會依偎在他身邊,看他聚精會神,一字一句編寫《文選》。 我幾乎已忘了時間的一切,我甚至以為,我們必定能夠如此,天長地久,相依相隨。 16.蝶舞意徘徊 春光明媚之時,蕭統為我在桃花林中親手種下了數株相思樹。我每日晨起第一件事就是給相思樹澆水,留心觀察著樹枝一點一滴的變化,但是我不再使用法術將它們拔苗助長。 晨曦灑落在細密的樹葉間,我彎腰將一勺清水灑落在樹根處,身後傳來蕭統親昵的呼喚聲。 我面帶微笑回眸的瞬間,突然感覺到腹中傳來的一陣劇痛,幾乎跌倒在地,這種隱痛近日來時常發作,我明知是何緣故,卻一直在安慰自己,希望這一天不要來得如此之快,更沒有將胎兒生長不穩的信息告知蕭統。 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將我穩穩托住,我並沒有摔倒。 蕭統將我平放在清溪旁的青青草地上,明眸透出擔憂與焦急,俊美的面容略顯暗沉,詢問道:「紫兒,哪裡不舒服?是……孩子情形有異麼?」 我仰躺在他懷中,咬牙忍住疼痛,向他說道:「蕭郎,不是,我不要緊……」 他握住我的一隻手,平息體會脈息,臉色微變,說道:「我雖然不通醫理,亦能感覺到……不要一個人承擔一切,告訴我,究竟為何會如此?難道是因為你我身為異族,無法共同孕育子嗣麼?」 身體的疼痛感覺越來越清晰。 一種巨大的恐懼感覺襲擊而來,我緊緊抓住了蕭統的白色衣袖,嗚嗚咽咽道:「是我不好,我只修行了一千年,本來沒有資格孕育狐族後代……孩子生長需要耗費母體元氣,我的功力不夠,只能勉強堅持到此刻……我不知道還能保住它多久。可我不想失去它,因為它是我和蕭郎的親生骨肉……」 蕭統俊容霎時變得有些蒼白,說道:「你明知自己不可以,為何還要如此?你是為了我,對不對?當日我在東宮之言不過是戲言,你為何要如此當真?為何要拼著性命為孕育子嗣?我的小紫兒……」 他言及此處,明眸泛出淡淡的水光,眼神既是心疼,又是愧疚,還帶著無可奈何的蒼涼之意。 我故作若無其事,淡然說:「我想為蕭郎生育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若不嘗試,我怎能甘心?或許……我們的誠意能夠感動上天,我們能夠是例外呢?」 他緊緊擁住我,聲音哽咽道:「不,我不要你用自己的性命嘗試為我完成心願!當你不能保住它的時候,你自己的元氣亦會被它消耗殆盡,對不對?你們此時情形已經非常危險了,對不對?」 我本想安慰他,腹中的疼痛卻更加劇烈,讓我無法說出一句話。 蕭統神情慌亂一霎,眼眸中又恢復了清明和鎮定,迅速說道:「紫兒,你曾說過,你的爹爹和母親都是上界仙人,他們若知你此時情形,一定會來救你的,你告訴我,如何才能向他們通傳消息?」 左手腕上的金環閃爍出耀眼光華,我微合了一下眼眸,阿紫和渡弓此時身在仙界,他們一個司掌主持西王母的蟠桃盛會,一個主管天下鳥族,皆是行蹤不定,萬分繁忙,天界與人間本是殊途,此時早已法力全失的我如何能夠找到他們? 蕭統見我眼神迷離,沉默不語,將我用的更緊一些,柔聲道:「別怕,有蕭郎陪伴著你。他們與人間必定有聯絡之法,你再仔細想想,他們可曾留下過能夠尋訪到他們的隻言片語?」 我心神漸漸安定,腦海中開始回憶渡弓臨別時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語,驀然想起渡弓曾言:「將來你與蕭家太子替爹爹孕育外孫之時,不要忘記前往楚天臺,焚香告知我」,立刻對他道:「楚天臺……爹爹曾說過,若要告知他一些事情……可以前往楚天臺焚香……」 蕭統聞言不再猶豫,將我橫抱而起,向溪水畔小舟行去,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話,閉目養神,我即刻帶你前往楚天臺!」 宅院中的白衣童子駕舟將我們送出桃花源,又尋來兩匹千里良駒,蕭統抱著我躍上駿馬急速飛馳。 一路上,他不眠不休,唯恐耽擱了時間,快馬加鞭趕赴楚地。 當我們遙遙望見楚地的最高山脈上昂然佇立的楚天臺時,他俊朗的容顏終於露出了一絲輕鬆之意,明如秋水的雙眸中佈滿紅色血絲,皎潔白衣沾染了烏黑塵土。 我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面帶憔悴,疲累,擔憂的男子,竟會是昔日端莊高潔的梁國太子蕭統,他為了救我,整整三日就如此抱著我,不肯停歇加急趕路,仿佛早已遺忘了自己只是一個凡人。 我伸手撫摸著他淩亂的髮絲和微長的鬢須,眼淚不由簌簌而下:「都怪紫兒太任性,連累蕭郎受苦……」 楚天臺,高達千丈,下有石階 一千九百九十九級。 蕭統不顧疲累,抱著我一步一步登上楚天臺,他終於到達山頂時,將我輕柔的放在一座小亭內的青石長椅上,向我微笑道:「紫兒,我們到了!」 我注視著他的明朗面容,用粉色紗裙衣袖輕輕拂拭他額間滲出的汗珠,心痛如絞。 這位從小養尊處優的梁國太子,為了救我和我腹中的孩兒歷盡艱難,拼盡全力,他的堅韌意志早已遠遠超越了一個凡人所能達到的極限,他對我的愛意,早已無需更多的言語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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