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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他匆匆飛身步下臺階,在我面前兩尺開外處停下腳步,帶著驚喜與質疑仔細凝注著我,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喃喃自語道:「朕看錯了麼?真的是你麼?」

  金獅護法躬身向他行胡禮,說道:「啟奏聖上,臣在建康城外設伏多時,今日見晉安王府內數名侍衛鄭重其事護送一輛馬車出城,料想那蕭綱詭計多端,此事必有蹊蹺,遂在前方不遠處劫住了他們。意外見到此女,臣猶記皇上昔日所描畫之圖像,因此才將她帶回皇上面前。」

  元翊終於回過神來,臉龐上浮現開心的微笑,對金獅護法稱讚道:「此事做得很好!朕回京後一定重重賜賞你!」

  金獅護法忙叩首謝恩,說道:「臣叩謝聖恩,蕭綱手下尚有負傷逃脫之人,他失去此女蹤跡,必定會四處搜尋,皇上不如及早返回……」他向前一步,對元翊細聲耳語數句。

  元翊聞言向我看過來,熱情的眸光不停打量著我,向我說道:「你別怕,朕帶你回朕的皇宮去,只是眼下要暫且委屈你一些時候了。」

  我尚未來得及驚叫出聲,元翊身旁的兩名護法同時向我出手,我眼前一黑,頓時失去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睜開眼眸,審視著所在之處。

  這是一座黃金嵌飾的圓拱形宮殿,呈八角之形,每一個拐角處都懸掛著臣大的銅鏡,直立的圓柱上端擱置著數顆明亮璀璨的夜明殊,。四面軒窗皆被淡黃色的錦鍛所掩蓋,四周一片金碧輝煌。

  我所躺的圓形的床榻位於大殿中央,懸掛著一幅水粉色的鮫綃帳,一陣陣馥鬱的幽香襲來,令人神思倦怠、昏昏欲睡。

  隱約聽見帳外傳來侍女們的叩拜之聲:「奴婢參見皇上。」

  我抬起頭,見元翊身穿一件深紫色的胡服皇袍,推開一扇金色的殿門邁步向我走來,他揮手示意後,殿中侍女立即紛紛退出。

  元翊舉手掀起鮫綃帳一角,眼眸中帶著掩藏不住的驚喜,仿佛得到了一件思念甚久的寶物一般,他靜靜注視著我,仔細凝視著我的黑髮、面頰、頸項和肩膀,漸漸移至我的身上。

  他似乎準備伸出指尖撫摸我的臉頰,對我輕輕說道:「夢中的小仙女……朕終於找到你了!朕的名宇叫元翊,你還記得朕麼?」

  我閃身躲過他的撫觸,對他不理不睬。

  元翊在我身旁坐下,輕聲問道:「你不認識朕了?五年前朕在行宮內夢見了一個仙女,還與她……自從那一夜之後,朕心中再也放不進其他女子,惟有她……惟你的影子!朕得神人指點才知你在南方梁國,因此派遣國中的十二大護法前往梁國尋你,只找到了那晚贈予你的信物……」

  我聽他低聲細訴衷情,假裝與他素不相識,說道:「你是何人?此處是何處?你為何要將我從江南扮掠來?」

  元翊見我開口說話,眸中笑意更加溫柔,向我靠近一些,說道:「朕終於聽見你的聲音了,果然像小鳥兒的鳴叫聲一樣動聽……那天晚上你一直忍住不肯說話,朕還以為你是啞女……」

  我思及那晚他對我肆意輕薄、百般溫存的情形,心頭不禁隱隱作痛,含怒截斷他的話,矢口否認道:「我從來不曾見過你,你夢中女子怎會是我?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元翊注視著我說:「此處是魏國都城盛樂,大魏國的疆土和這座宮殿都是我的。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宇麼?你與梁國三皇子蕭綱之間是何關係?」

  我仰頭看他,如實說道:「我叫紫萱,是梁國太子蕭統的妃子。除此之外,我與蕭綱並無關係。」

  元翊聞言神色略變,重複一句道:「梁國太子蕭統?朕曾經聽說過此人。」他言畢驟然站起身,緊簇著眉頭在殿內踱了數步。

  衣明珠將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地面的大紅色羊絨地毯上,不停移動搖曳,他行至一面銅鏡前,頓足恨聲道:「梁國太子又如何?朕實在意想不到,朕的愛妃竟然被他佔據數載,元翊今生若不消此恨,豈能甘心!」

  我只覺莫名其妙,質問他道:「誰是你的愛妃?」

  元翊輕輕轉過頭,他本來面帶不悅之色,轉身之際神色卻溫柔和藹,對我說道:「還能有誰?朕在行宮便已寵倖過你,只是未曾正式賜你名份而已,將來朕的鐵騎踏遍中原、大魏國一統江山之時,朕亦可賜封你若妃。」

  我無奈叫道:「你要我說多少遍才肯相信?我從來都不曾見過你,亦不是你所說的夢中女子,蕭郎他才是我的夫君。」

  元翊不屑一顧道:「近年來那梁帝蕭衍昏庸無能,國中官員無不存私斂財,民不聊生,破梁指日可待。我若早知你在梁國蕭統身邊,早已派人前去將你奪了回來。」

  我聽他言及梁國「蕭衍昏庸無能,國中官員無不存私斂財,民不聊生,破梁指日可待」,搖頭說道:「我不相信,蕭郎昔日在東宮決斷國政,朝野清明,天下子民莫不敬其威而稱其仁。徐州、壽陽之役,你們亦應見識了梁軍上下齊心、軍容整肅之狀,想要覆滅梁國,豈會如你所言一般容易?」

  元翊雖然見我直言四年前北魏慘敗徐州城下一事,卻並不生氣,面帶肅重之色道:「彼時朕剛剛親政,年輕氣盛未免輕敵,不過如今的北魏騎兵早已非昔日可比!朕四年來厲兵秣馬,只為一雪昔日兵敗徐州之辱,你且拭目以待,看蕭梁一族如何被朕打敗吧!」

  他言語之中頗有信心,仿佛早已有備而來。

  我在郊外民宅中早已見到那些北魏人皆形容彪悍、隨身所佩戴的刀劍虎虎生威,相較于南梁的儒雅之風更顯淩厲之勢。元翊身為北魏皇帝,當此風華正茂之年,極欲將昔日戰敗之恥辱抹去,且意圖逐鹿中原、稱霸天下,將南梁的半壁河山據為己有。

  我向元翊道:「梁國皇帝絕非昏庸無能之輩,況且還有蕭郎……」

  元翊倏地轉過身,截斷我的話道:「梁太子蕭統不是已經離開宮廷數年了麼?廢立太子不過是遲早之事,那蕭衍年近七十,若非老邁昏聵,豈會如此對待他!倘若此人在朝,朕滅梁或許還有幾分難度,如今朕卻並不擔憂了。」

  他言及此處突然俯身靠近我,幾乎是貼著我的臉頰說道:「愛妃,你口口聲聲『蕭郎』,喚他喚得如此親切……你可知道,此處是朕召幸妃嬪的寢宮?你就不怕朕會生氣吃醋麼?」

  我聽見「召幸」二宇,頓時驚慌不己,向後輕輕閃躲,說道:「不,我真的不是她!你不可以如此對我!」

  元翊見我如此慌張惶恐,面容帶著開心的微笑,握住我兩隻冰涼的手,說道:「你怕什麼?我們又不是沒有……無論你肯不肯承認,朕知道你一定是她,那晚的情形你一定記得,對麼?」

  我怔視著他,默然不語。

  他看著我,又笑道:「後宮多有絕色佳人,朕從不逼迫任何女子順從於朕。不過,朕一定要讓你忘記蕭統,然後將你的心和你自己,一起都交給朕。」

  9、胡服何葳蕤

  元翊命幾名侍女將我帶離寢宮,她們將我安置在偏殿一間小房間內,隨後將門合上離去。

  我漸漸安定下來,心中暗暗想道:「這位北魏的年輕皇帝元翊,真的能夠如他所言不強行欺負我麼?無憐如何,今晚終究是逃過了一場大劫,況且此事不過是他一廂情願而已,我決不會承認曾經與他相識,除了蕭郎,我亦決不會對任何人間男子動心。」

  可是,以我如今的身體狀況,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至江南與蕭統相見。即使我心急如焚,亦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衝動,我必須保護好我腹中胎兒,以防因一時不慎失去我與蕭郎這個珍貴的孩子而遺憾終生。

  惟今之計,只有默默等待,尋找機會返回梁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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