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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20.颯杳舞回風

  烈焰高達丈許,三昧真火炙烤著我的每一寸肌膚,仿佛要將我全身的血液烘焙至沸騰,我完全無力反抗,儘量蜷縮著身子,讓自已變成小一些、更小一些的團,以避免那些火苗將我身上的柔軟白毛點燃。

  四肢的灼熱痛楚感覺讓我幾乎暈厥過去,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化為灰燼的一刻,我耳畔響起了眾人此起彼伏的一陣驚呼聲:

  「風向變了,刮南風了!」

  「火苗向我們竄過來了!」

  「快保護貴嬪娘娘!保護二位殿下!」

  「冬天怎麼會有南風,難道……她真的是妖怪?」

  熊熊的火焰突然從我身體周圍向南面轉移,將我從窒息的邊緣解救出來,迷迷茫茫中,我耳畔響起了一個熟悉無比、溫柔親切的聲音:「紫萱,不要怕,媽媽來救你了。」

  是媽媽,是阿紫的聲音!

  我睜紮著四處張望,祭壇上空飄落一片紫色的雲,雲端之上那身穿著紫色雲霞錦衣的仙女,面貌與我頗為相似,卻更加柔美、更加風情萬種,她全身散發的氣質帶著無窮魅惑,讓無限遐想而不敢輕易褻瀆。

  她揮動輕柔迤邐的水袖,舉手投足優美動人,如在雲朵之上翩翩起舞,那些兇猛劇烈燃燒的三昧真火隨著她的舞姿,漸漸微弱、漸漸熄滅,我終於擺脫了烈火焚燒的痛苦。

  蕭綱停止了掙扎與呼叫,向阿紫與我看過來,緊張狂亂的表情頓時釋然。

  蕭統被玄鐵鎖鏈束縛在小亭內的圓柱上,明眸依稀有晶亮閃爍,俊朗的面容帶著無限悲涼。他靜靜注視著我,並沒有像眾人一般驚訝阿紫出現與火焰熄滅,似乎想對我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一句話,有兩滴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溢出,漸漸滴落。

  我心頭一陣劇痛,盡力掙扎著爬起,卻因四肢被燒傷而站立不穩,剛剛站定就跌倒在祭壇上。

  蕭統怔立了片刻,突然向前邁出一大步,向祭壇走來。

  我萬分驚訝,不知他是如何掙脫那堅固無比、連狐族法術都無法解脫的玄鐵鎖鏈,無意中瞥見他的衣袖與錦袍下擺都沾染著絲絲血痕,頓時明白他是運用內力,以自已的血肉之軀將玄鐵鎖鏈解開。

  那一瞬,我淚如雨下、心痛如絞,昂首大呼道:「蕭郎不可如此,不要因為紫兒傷害自已……」

  這聲「蕭郎」傳入眾人耳中,自然並非人間少女的說話,只能是一聲小狐狸的低低嗷叫。

  蕭統何乎聽懂了我的呼喚一般,輕聲應道:「紫兒。」

  就在他即將靠近祭壇、接近我的時候,一雙美麗潔白的玉手將我輕輕抱了起來,微歎道:「紫萱,我的孩子!」

  我趴在阿紫肩膀上嗚嗚咽咽哭泣,喚道:「媽媽……」

  阿紫撫摸著我僵直的身體、紅腫的眼晴和焦黑的四肢,輕聲道:「我的小紫萱……媽媽將你送來人間,卻不曾料到你會受到如此折磨。一切昔因你對人間男子心存愛意,媽媽早已告誠過你不可對他們動真情,如今你因那太子而受苦,他除了眼睜睜看著你去死,還能為你做什麼?」

  蕭統聞言停下了腳步,表情透出痛芝和無奈之色,卻沒有為自己作任何辯解。

  我見阿紫語帶譏諷當面斥責他,身休在她懷中顫動了一下,搖頭說道:「媽媽,此事與蕭郎無關,是她們設計並他鎖了起來……他心中也很難過,請媽媽不要責怪他!」

  阿紫足尖輕點,騰身飛躍至宮殿頂,秀媚的雙眸中透出涼意,向眾人發聲說道:「紫萱是我的女兒,誰敢設計傷害於她?」

  我們身處東宮高處,丁貴嬪等人窺見她的面容時,那老道似乎有所悟,說道:「狐族果系一脈相承,原來這小狐妖是她的後代!」

  丁貴嬪為躲避突然而至的火苗,移步藏身在一根圓柱之後,此時才側身看來,她盯視著阿紫年輕美麗的面容,迷惑不解詢問道:「道長此言何意?莫非道長昔日見過她們麼?」

  那老道說:「稟貴妃娘娘,前朝潘貴妃與她面目相似,她們想必都是狐妖……」

  阿紫冷笑一聲,說道:「牛鼻子道士,你如此折磨我的女兒紫萱,今日我必定不會與你善罷甘休,我是人是妖與你何干?看招吧!」

  那老道神色微變,羊起拂塵念動咒語,阿紫一手抱著我,一手水袖輕揚,輕輕將他的拂塵卷起投擲入相思湖中,那老道欲燃三昧真火,阿紫舉袖引來南風,他的真火並水傷及阿紫,反而將他自己的道袍燒穿了數處,他被阿紫衣袖拂中跌坐在地,神情霎時狼狽不堪。

  我見阿紫欲對丁貴嬪揮袖,急忙制止道:「那是蕭郎的親生母親,媽媽不要傷害她!」

  丁貴嬪大驚失色向後躲閃,她身邊一名年長些的侍女驚恐萬狀,早已不由自生跪倒在地,不停叩首說道:「奴婢叩見潘妃娘娘!叩見貴妃娘娘!」

  阿紫停下向那侍女說道:「桃葉,你還記得本宮麼?」

  那侍女桃葉認識阿紫,必定是前朝南齊宮女,見阿紫輕輕說出她的名字,不知是激動還是惶恐,含淚應答道:「昔日貴妃娘娘在玉壽宮之時,奴婢專司娘娘梳理髮髻……原來貴妃娘娘果真是天上仙女下降……」

  阿紫的眸光漸漸轉移到蕭統身上,問道:「你曾迎娶過我的女兒麼?」

  蕭統神情平靜,說道:「回稟夫人,晚輩今年春天在蘭陵與令愛紫萱相識,一月前父皇昭告天下,令晚輩迎娶紫萱入東宮為妃,只因當時不知她的真實來歷,不曾面見夫人求娶,請夫人原驚晚輩失禮之過。」

  他身為梁國太子,對阿紫以子婿待岳母之禮儀相待,口稱「夫人」以「晚輩」自居,態度誠懇、語氣恭謹。

  阿紫凝神視他片刻,淡淡應道:「你大可不必如此謙稱,紫萱本非人間女子,與你人妖殊途,既然是異族,便不可隨意違反天理倫常通婚。這樁婚事就此作罷,我須得帶我的女兒回家去。」

  我雖早有預料阿紫會有此一說,乍然聽見還是心中一痛,不由自主含淚向蕭統看去,對他說道:「蕭郎,我不要回家!」

  蕭統手腕上依然套系著那條堅韌無比的玄鐵鎖鏈,他輕輕屈膝跪地,對阿紫說:「夫人如此愛護紫兒,可曾問過紫兒自己的心願麼?東宮如今就是紫兒的家,請夫人不要帶走她。」

  我眼淚直落,仰頭看阿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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