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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他們紛紛散去後,我聽見殿門輕輕合攏之聲,早已按耐不住將喜帕揭下,卻見一個白色身影疾奔而至我面前,仲手接過喜帕,低聲溫柔說道:「讓我來。」

  夜明殊與紅燭的光亮將殿內照徹分明,我尚且來不及打量自己未來的新家,就已投身撲入他杯中,喚道:「蕭郎!夫君!」

  蕭統舒展雙臂將我擁在胸前,親吻我的額發,說道:「小紫兒,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離了,夫君一定疼你愛你,我們日後還會有……」

  他說至此處,眸光溫柔注視我,卻不肯再說。

  我懵懵懂懂,問道:「我們日後會有什麼?」

  他伸手解開我衣帶上的纓結,端端正正置於床榻前的矮幾上,才道:「『忽與一觴酒,日夕歡相持』,個晚是我們的大婚之夜,我們尚未喝過合巹酒,先陪我將這杯酒喝了,好麼?」

  我點點頭,見矮幾上擱置著同心花果、杯盞之類,卻只有一個小酒杯,故意問他道:「只有一個酒杯,怎麼喝呢?」

  他俊容微露笑意,舉起酒杯,向我說道:「你先喝一小口,剩下的我來喝。」

  我心生一計,搖頭道:「不好,既然是交杯酒,不能有先後,我們要一起喝才對。」

  他怔了一下,雖略有詫異,依然溫和說道:「那紫兒說吧,你要怎麼喝,我都陪你。」我湊近他耳畔,嬌聲呢喃了一句。

  他似乎有些尷尬,卻並未反對,我嫣然巧笑著將那杯酒遞送到他唇畔,待他臉紅心跳與我喝完合巹酒時,我不由自主發出一陣陣愉悅的笑聲。

  他面頰紅暈微褪,輕聲叮囑道:「小聲些,可別太鬧了,這裡不比別苑裡……過幾日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隨你怎麼玩都不要緊……」

  我縮進他懷中,伸手撫摸著他胸口肌膚,戲言道:「難道蕭郎擔心有人在殿外偷聽麼?」

  他正欲低頭親吻我的頸項,卻聽見殿門外傳來一陣嘈雜慌亂的人聲,笑意頓斂,站起身向外問道:「外面發生了何事?」

  我心知有異,急忙跟隨著站起。

  一名小內侍神色慌張闖進殿內,帶著惶恐之色道:「啟稟太子殿下,大事不好!凝香宮苗昭儀突然暴病薨逝,皇上哀痛過甚,吐了幾大口鮮血暈厥過去了!」

  苗映香突然薨逝的消息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將我震得好一陣暈沉,我只覺胸口一陣劇痛,勿勿忙忙奔到蕭統身旁,含淚望向那小內侍,蕭統見我步履慌亂,立刻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他眉宇之間的的歡悅頓時收斂轉為憂慮之色,問道:「宮中可有傳喚太醫入宮侍侯?母后母妃可知此事?」

  那小內侍道:「數位太醫皆在宮中。皇上聽說苗昭儀突患病症,起駕前去凝香宮探視,不科未足半個時辰,昭儀娘娘就……奴才已遣人去稟報皇后娘娘與貴嬪娘娘了!」

  蕭統拉著我的手,向我說道:「紫兒,我們一起去凝香宮。」

  我跟隨他一起步出殿門,回頭反顧時見大殿匾額上題著「雲華殿」三宇,宇跡道勁舒展、瀟灑自如,如同行雲流水,料想是他親筆所書,不覺低聲問道:「原來這裡叫雲華殿,是我以後在東宮居住之所麼?」

  蕭統順著我的視線看向匾額,輕聲糾正道:「不是你一個人的,我以後每天都會陪著你在雲華殿中居住,好麼?」

  我心中湧起淡淡的甜蜜感覺,但是思及苗映香之逝,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心起來。

  雲華殿外是一大片人工造就的湖泊,湖面上曲徑、長廊、浮橋畔皆掛著紅色的喜慶宮燈。

  我四處打量了一番,見那湖心的竹木浮橋竟是雲華殿通往東宮其他殿閣的唯一通道,我剛才坐在花轎中進入皇宮後曾經微覺顛簸,應當就是經過這道浮橋之時,雲華殿位於東宮南側,經此湖泊隔離後自成一體,十分幽靜,猶如世外桃源一般。

  蕭統如此設置我的居所,絕非隨意為之。

  他一定知道我喜歡無拘無束,才會特意將雲華殿與外界阻隔起來,讓我能夠多幾分自由、少幾分羈絆,盡情快樂快樂地在宮廷中生活。

  可是,個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宮中恰好出現不祥之事,隆重熱烈的喜慶氣氛因此而減弱大半,我不能不對我們的未來心生擔憂和惶恐。

  幾名宮人手提羊角避風宮燈在我們前面行走,我見他俊容肅重、沉默不語,心頭越發沉重,那浮橋竹木似乎皆系新制,橋面光滑,我心不在焉踏上一根圓圓的竹木時,腳下一滑,足踝處傳來一縷鑽心的痛覺,頓時「啊」地尖叫出聲。

  蕭統急忙扶住我,喚道:「紫兒!」

  前行宮人聞聲迅速轉身,紛紛圍過來,一名小內侍匆匆問道:「娘娘怎樣了?」

  蕭統一手扶住我,情不自禁地彎腰低頭察看我的腳踝,他將我的裙裾掀開一角輕輕按揉,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道:「想必是扭傷了腳,既然如此,你先回雲華殿歇著好不好?我去去就回。」

  我堅決搖了搖頭,推開他的手忍痛向前走了幾步,回眸微笑道:「我能走,一點兒都不疼。」

  他默默注視著我,並未堅特讓我回去。

  我剛剛走到浮轎中央,忽然只覺身體輕飄飄懸在半空,料定是他不避嫌忌當著眾人之面將抱起,卻忍不住順勢摟著他的頸項,嬌喚道:「蕭郎,你對我如此,倘若讓他們看見……你不怕麼?」

  他橫托著我,輕輕說道:「凝香宮離雲華殿尚有一段路程,若是為了怕他們看見讓你疼上好一陣,豈非得不償失?等到了宮門口,我再將你放下來,只要不讓父皇看見就好。」

  我見他如此坦然,且依戀他的懷抱,於是恬然合上眼眸,安心依偎他胸前,任他抱著我走出東宮。

  離東宮大門尚有數步之遙時,我忽然只覺身上傳來芒刺般的奇異感覺,急忙睜開眼睛,立刻看見了一身淡青色寬大宮裙的蔡蘭曦。

  她雖然身杯六甲,神態依然高貴端莊,定定注視著我們,一張明麗的玉顏如同暗夜中的宮燈閃爍出耀眼光芒,她的眼神中透出詫異、不解,甚至帶著些許幽怨和怨嗔看向蕭統和我。

  一眾宮人急忙拜見她道:「奴婢參見蔡妃娘娘!」

  蔡蘭曦示意他們站起,眸光緊盯著我,一言不發。

  我起初不知她何意,茫然看向蕭統,見蔡蘭曦行為如此反常頓時明白過來:個晚我嫁給蕭統進入東宮為他的「側妃」,地位卻是比太子妃低許多的「侍妾」,見到東宮正妃後理應按禮儀下跪參拜她,蔡蘭曦素來注重禮節,一定十分介意此事。  蕭統躊躇了片刻後,將我輕輕放下地,向她說道:「紫兒剛才經過浮橋時不慎扭傷了腳踝,今晚就不必讓她行見面大禮了,明日一早我會讓她去金華宮拜見你。」

  蔡蘭曦依然將眸光投向我,輕啟朱唇道:「既然殿下有此旨意,臣妾自然依從。只是臣妾有一言不得不說,殿下即使能將文華殿以湖水隔離,卻依然是在東宮之內、皇城之中,試問殿下能夠時時處處如此庇護著她麼?臣妾面前自然不妨,若走讓母后母妃發覺,殿下對她的縱容溺愛反而會害了她!」

  蕭統神色微變,亦並未與她爭執,明眸中顯露出憐惜之色,向我輕輕看過來,說道:「蘭曦,紫兒她初來東宮,今後一切都要託付你。宮規禮儀確有定制,如果你擔心紫兒會因此嬌縱任性不服管束,今晚定要她行大禮參拜你,我決不阻攔。」

  他語氣雖溫和,卻帶著淡淡的不悅之意。

  蔡蘭曦絲毫不懼,輕言細語道:「若是腳傷過重,殿下就不該帶她出宮行走。她既然能夠支持前行,又何須殿下為她擔心?殿下與其事事順從她的心意,倒不如讓她自己決擇。」

  他們言辭之間寸步不讓,蕭統一心護我,蔡蘭曦所言卻句句有道理,言下之意我若能出東宮,便是腳傷無礙,亦可對她行禮;若是承認自己腳傷過重不拜她亦可,今晚卻必定不能陪同蕭統前去凝香宮。

  我的腳傷雖然疼了一時,我眷戀著蕭統懷抱並未動用法術療治傷痛,見他們因我爭執,急忙將淤傷化解,穩穩當當走到蔡蘭曦面前,向她福了一福,行禮說道:「妾身謝氏參見娘娘!」

  蔡蘭曦儀態端莊,凝神對我說道:「免禮。你既然腳上有傷,這幾日暫且不必來金華宮問安,你隨殿下一起去凝香宮吧。」

  我見她免去我晨昏叩拜她之禮儀,似乎仍給了蕭統情面,起身道謝後退至蕭統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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