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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徐州城樓下死傷的北魏騎兵與駿馬屍橫遍野,護城河水幾乎變成了深紅色,附近猶有火堆尚未熄滅,仍在熊熊燃燒。

  那將領面帶得意之色,向蕭績道:「四王爺妙計破敵,北魏賊子受重創落荒而逃,徐州城困境如今已解,我軍可以乘機收復失地了!」

  蕭績神采飛揚,說道:「即刻命人將捷報奏傳至湖州,對父皇說,兒臣奏請統率彭城、揚州及其餘數城囤積之兵,乘勝合力收復壽陽。」

  那將領似乎對他極有信心,說道:「屬下遵命!兵馬大元帥之位定非四王爺莫屬,放眼當今天下,除了四王爺之外,恐怕無人能夠擔當此等重任,屬下一定誓死追隨四王爺,將北魏人驅逐回北方去!」

  蕭績笑道:「北寇經此一戰,精銳折損大半,驅逐他們之期並不遠!」

  我遠遠眺望了一眼,和蕭績一起走下城樓,垂首默默無言,我們經過城中大道時,眾多將士紛紛舉戢齊聲高呼「四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士氣高昂、群情振奮,城內洋溢著一片勝利後的歡悅景象。

  凝魂空薦夢

  東方欲曉,曙光乍現。

  蕭績雖然一夜未眠,依然神采奕奕帶我一起去城內最高的雲龍山觀看日出。他攜著我的手登上山頂最高處的落雁亭,小亭圓柱石欄小巧雅致,四角飛簷斗拱,神似一隻欲展翅高飛的大雁。

  天際閃爍出交錯迷蒙的魚肚白色與淺藍色光影,遠處峰巒疊嶂,影影綽綽、撲朔迷離,整個城廓籠罩在一片深秋的霧氣中。過了不久,一輪旭日輝映著雲霞冉冉上升,霎時光照雲海,萬道金芒驅散雲霧,將人間大地照射得一片分明。

  我在翠雲山時亦常觀看日出,卻遠遠不及此處風景優美,我被那瑰麗勝景所震撼,不禁拍手稱讚道:「徐州城的日出景色真美!」

  蕭績舉目遠眺,帶著幾分豪邁之情,說道:「南國江山如此多嬌,北方蠻夷焉能不生覬覦之心?此次給鮮卑人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大樑並非軟弱可欺,日後必定不敢再輕易前來挑釁!」

  他身著戎裝鎧甲,劍眉英氣逼人,神態語氣不似皇子,更似一個威武的少年將軍。

  我怔怔看著他,心中思緒卻百轉千回,暗自猜度皇后寫那封密信的用意。皇后究竟想要告訴他何事?這件事情與東宮太子又有何關聯之處?

  他似乎發覺我神情恍惚,伸手將我拉近,低頭問道:「你陪我一夜觀戰,是不是覺得困了?」

  我急忙搖搖頭。

  他優雅地撇撇唇角,說道:「山上清靜無人打擾,如果困了就在此處歇一歇,我會保護你的!」

  我被他重重一拉,猝不及防與他一起跌倒在小亭內的長椅上,他乘機環繞住我的腰肢,讓我依偎在他胸前,一種淡而優雅的麝香味道和溫熱的男子陽剛氣息頓時撲面而來。

  我慌亂掙扎不迭,叫道:「好疼,你不要這麼用力拉我!」

  他卻不肯鬆手,輕輕在我臉頰旁親吻了一下,柔聲道:「萱萱,你不畏艱險前來徐州告訴我機密軍情,這份心意我會永遠銘記於心,戰事了結我就迎娶你回王府……將來我若能如願以償,必定讓你母儀天下。」

  我只覺他的話十分詫異,頓時聯想起皇后的密信,卻故意裝作不解,輕輕笑道:「惟有皇后才能稱為『母儀天下』,皇宮內不是有皇后麼?難道你想讓皇帝續娶我做皇后不成?」

  他銳利的雙眸中隱約泛出幽光,壓低聲音道:「我和你說正經話,不許頑皮胡說八道!當然是做我的皇后了,誰要讓你嫁給別人?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娶到你。」

  他的話意非常清楚,我不可能再裝聽不懂。

  我微笑道:「你是說,你將來會做梁國的皇帝?」

  他在我耳畔輕聲道:「對。南康王府內妃妾雖多,你才是我真心喜歡的人,我登基之時一定冊封你為皇后,好麼?」

  我眼珠轉了一轉,嬌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哄騙我開心呢,如果要當皇帝,必須先要做成太子才可以。你如今連太子都不是,怎麼可能當皇帝?」

  他被我輕描淡寫的口氣一激,果然按捺不住,帶著幾絲冷意道:「母后暗中早有安排,京城近日會有一場叛亂發生。御林軍中所有精兵強將都隨父皇御駕輾戰在外,東宮必定無計可施……只要京城有半點動盪不安,便是他無德無能之過!我此次大破北魏騎兵,再乘機收復壽陽,父皇必定龍顏大悅,母后會聯合數名老朝臣上奏廢掉大哥舉薦我為太子。」

  原來如此。

  皇后趁北魏來襲之機在京城對太子蕭統下手,暗中勾結一些大臣進行「宮變」,故意製造出一幕幕混亂,造成太子無能監國的假像;「破敵宜早」,是告知蕭績儘快大破北魏,樹立自己的威望。

  那一干與皇后勾結串通的朝臣一定會紛紛上柬,以太子懦弱無能、四皇子在危難之中挺身而出救國救民於水火之中等等說辭,請求皇帝廢立太子。

  上次在御花園中我已有察覺皇帝蕭衍對太子的信心開始動搖,屢次提及所謂「佛珠」之事,似乎不再全心全意信任太子。蕭績與蕭綱因我而起紛爭之際,皇帝不問具體情由就將我許給了蕭績,足見心中對他的偏袒和溺愛,若是再有人推波助瀾將他與太子二人的優劣之處相比較,太子的東宮地位還能保持多久,實在是未知之數。

  我注視著四皇子蕭績俊美的側臉,心中卻泛起一陣陣寒意,他與太子本是親兄弟,待人待己的態度竟然如此大相徑庭。

  太子蕭統惟恐他在徐州禦敵時孤立無援,設計避開敵人的暗算,籌集了一大批精細糧草送與蕭績;而蕭績為了謀奪皇儲之位,竟然不惜與皇后密謀陷太子于危難之中,乘機落井下石,企圖借助前立下赫赫戰功之勢一舉取而代之。

  他心中或許早已沒有兄弟手足友愛之情,只剩下「利益」二字。他高傲跋扈,對自己的能力極具信心,似乎從未想過要倚仗兄弟們的幫助獲得勝利,也不想幫助任何人。

  二皇子蕭綜、三皇子蕭綱又何嘗不是如此?倘若今夜南軍戰敗、徐州城破,蕭績葬身城中之時,他們決不會派遣一兵一將前來救他的性命。

  難道梁國的所有皇子都是如此互相算計、各懷心思?

  難道他們之間只剩下爾虞我詐、冷酷無情?

  難道沒有人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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