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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他見我略有回應,將我緊緊摟在胸前,借著寬大衣袖遮掩,在空曠的御花園內肆意擁吻我。

  二人正在纏綿之際,突然聞聽人聲鼎沸,我耳畔響起數聲驚呼,其中一人聲音正是苗映香,急喚道:「妹妹!」

  一陣燈火閃耀,蕭統輕輕將我身子放下地,眸光沉穩如水,看向來人。

  皇帝、苗映香與數名凝香宮侍女佇立在不遠之處,一大排宮燈將他們的臉色照徹分明。

  苗映香驚睹眼前一切,嚇得花容失色。她身側的皇帝眼神沉穩緊盯著我,面帶驚惶和憤怒,周身卻散發出一種淩厲的氣息——那是帝王才會散發出的銳利殺氣。

  蕭統見皇帝目睹适才我們擁吻情景,迅速前行一步,跪倒在荷塘畔,擋在我身前道:「兒臣有錯,請父皇責罰!」

  皇帝凝視他良久,怒色反而漸漸收斂,問道:「皇兒,你錯在何處?」

  夜風輕輕吹起蕭統的白色衣袖和發梢,他眸光依然鎮定,應答道:「國難當頭不思社稷,深夜在宮中行走遊玩,此其一;罔顧宮規、行為不檢,此其二;父皇即將出征,兒臣不但不能為父皇分憂解難,反而驚擾父皇,此其三。」

  皇帝冷冷道:「除此之外,還有沒有?」

  他凝神片刻,答道:「沒有。」

  皇帝回頭向苗映香道:「愛妃,你本是一番好意前來尋找她回宮,朕欲與你同賞宮中夜景,豈料看到如此不堪入目之事!朕今日對你不住,縱使惹你煩惱,無論如何也要將此女……」

  苗映香神情驚惶,不待皇帝說完,急忙跪地叩首,垂淚哀求道:「皇上息怒,臣妾妹妹年幼無知,請皇上寬宥!況且她心有所屬,與四王爺情投意合,只恐此事未必是她主動所致!」

  我見苗映香極力為我辯解開脫罪責,言語暗指太子對我心懷不軌,只恐她所言會激發皇帝對太子的不滿,不由暗自著急。

  皇帝眼神果然變得無比犀利,逼視著太子,含怒問道:「朕再問你一次,除了那三錯之外,你可還有錯?」

  蕭統猶豫了片刻,俊容微微變色,答道:「兒臣……不應對四弟妃嬪心生異念,敗壞天理倫常。」

  他說出這一句話,似乎無比艱難,更似是百般不願。

  皇帝目光沉痛,聲音哽咽道:「皇兒,朕正是要你親口說出此言!前番佛珠魘鎮之事雖與你無關,你卻不可推託遺失佛珠之罪,你一向行事謹慎,怎能如此粗心大意?你在西湖別苑內滯留半月,音訊全無,朕亦不想追究你為何如此。今晚朕親眼目睹一切,你讓朕如何評說你?」

  皇帝似是無限激動,步履踉蹌不穩,苗映香急忙站起攙扶著他,柔聲勸慰道:「皇上保重龍體,不必如此!」

  蕭統靜靜跪地,聆聽皇帝斥責,見皇帝氣怒傷心至此,抬眸說道:「兒臣思慮有欠周全,且做出有失德行之事,是兒臣之錯。」

  皇帝見他並不為自己分辨,眼眸中淚光湧現,顫聲道:「你都承認了?你……皇后所言不假,今日東宮太子,早已不是昔日德行兼備的太子了,朕多年來對你的教導,全是枉費心思!」

  蕭統伏地叩首,抬起頭時,雙眸依然平靜如水,緩緩道:「兒臣才疏德淺,讓父皇傷心失望,甘心領受父皇責罰,決無怨言。」

  皇帝含淚搖頭,厲聲道:「責罰?你難道以為朕不敢廢了你麼?」

  我見皇帝怒極之下竟然說出廢太子之言,忙道:「且慢!」

  皇帝向我視來,沉聲道:「你有何話說?」

  我向前一步,笑道:「皇上不必生氣,适才情形眾人皆共睹,是我主動勾引太子的,我對三王爺、四王爺所用的手段亦是如此,今晚之事與太子無關,請皇上處罰我吧!」

  皇帝所言遺失佛珠、封鎖別苑音訊等等事件,太子的確有著難以推卸的責任;他身為太子,深夜與我在御花園中親密,雖然行為不檢,卻算不上滔天大罪。

  今晚之事本因我而起,若非我主動撩撥他、故意讓他低頭看見我柔媚眼神,他一定不會在室外對我恣意親密,我卻未曾料到會不慎惹出一場大禍,甚至有可能連累他失去太子之位,無論如何,我決不能袖手旁觀。皇帝言語中對太子依然十分看重,我不如承擔罪責,讓他殺我一次發洩出心中怨怒,就不會再遷怒于太子,對他之品行生疑。

  皇帝聽我說完,雙眸寒芒迸射,面容顯現出狠決之色,說道:「朕早知此事必有內情,皇兒們一個個舉止失常,定是有人蓄意挑起紛爭。你且如實招認,為何要如此戲弄他們?」

  我存心欲引他惱怒,故作嬌媚之態,說道:「皇上不是已知緣故了麼?我正是為了戲弄他們而戲弄他們!」

  皇帝氣得渾身顫抖,冷聲道:「妖女!你既然坦認此事,朕即刻就賜你白綾三丈,外加鴆酒一杯!」

  我微笑道:「多謝……」

  一語未了,蕭統聞言神色遽變,不再矜持顧忌,起身向我飛掠而來,以手緊緊遮掩住我的雙唇,急道:「她出身民間、年紀尚幼,生性肆無忌憚,說話不知輕重,父皇不要聽她一面之詞!」

  皇帝見他與我相距極近,怒斥道:「皇兒!你如此言行,成何體統!」

  蕭統挺身擋在我面前,說道:「兒臣有一言,請父皇容兒臣說話!」

  皇帝按捺著怒意,沉聲道:「你說吧!」

  蕭統凝視著皇帝,緩緩道:「父皇一心向佛,佛曰世間無不可渡之人,宜慈悲為懷教化眾生。她雖然性情頑劣,本性卻純真,不如將她送至佛門潛心修行數日,若能將其教化成端莊賢淑女子,亦為大善。」

  我萬萬不料他竟然想出這種方法來救我,咕噥道:「我才不要做小尼姑……」

  皇帝臉色本來稍有緩和,聽見我的低語,立刻向身後內侍道:「賜酒!」那內侍唯唯諾諾應聲欲去。

  蕭統猛然回頭視我,語氣微帶冷硬道:「此事由不得你,你非去不可。」隨即向皇帝叩首道:「父皇,今晚之事兒臣已知錯了,兒臣會在宮中禁戒十日閉門思過,請父皇速速下詔,將此女送至遠離京都的庵堂修行。」

  皇帝微微頷首道:「若是有人日後問及此女去向,你如何解釋?」

  蕭統凝神答道:「禍國妖女,斷不可久留于京師,父皇已令其了卻塵緣。從今以後,無論何人均不得過問追尋其蹤跡,違者以國法處置。」

  皇帝逼視他道:「若有人監守自盜,又當如何?」

  蕭統道:「若是監守自盜,自然罪加一等。」

  皇帝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合了一下雙眸,歎息道:「皇兒,朕並非不肯讓你們順心遂意……朕半生征戰,歷盡艱辛方有今日局面,北魏乘天災來襲,意圖逐鹿中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日後恐更無寧日!朕的大樑江山早都要交與你,你萬萬不可讓朕失望!」

  蕭統叩首道:「請父皇放心,兒臣決不會再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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