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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他聞聲放開了我,彎腰將佛珠與錦盒拾起。我假裝對那佛珠無限驚豔,讚歎道:「蕭郎,這佛珠好美!」

  他將那串佛珠拈在手中,凝視片刻放回錦盒內,頗為不屑道:「你喜歡佛珠嗎?可惜這串佛珠尚有用處,不能送給你。王府中多有此物,回頭我讓他們給你送一大匣子來,你盡可自己挑選。」

  我們回到房間內,府中侍女果然捧過一個大琉璃匣子,其中有各式各樣的佛珠,不乏與蕭統那串佛珠類似之物,只是光華相差甚遠。

  我心中早有主意,挑揀了一串最相像的佛珠戴在手腕上。

  幾名侍女趕過來,手持淡紫色薄錦衣、玉帶等物。蕭績示意侍女們將衣物放下退出,然後對我挑眉笑道:「我早起進宮一直穿著朝服,忙了大半日,回家可以換件透氣些的衣服了。你既然是我的侍妾,先學著替我更衣吧。」

  我不得不伸手替他解開朝服,剛剛觸及他前胸上的數顆衣扣,整個人就被他突然攬入懷中。

  他一手鎖縛著我的纖腰,另一隻手不停在我腰際隔衣輕輕搓揉,隨之向下遊移,親吻著我的頸項和耳垂,在我耳畔說道:「萱萱,我現在就要了你,好嗎?」

  我聽見他喚我「萱萱」,急忙用雙手輕輕抵住他赤裸結實的胸膛,不斷掙扎著說道:「你先將衣服脫下來……」

  他眼底升騰起邪魅的笑意,將錦盒取出擱置在床頭小案上。一把扯落朝服,棄於床榻前,隨即將我壓倒在床榻上,解我胸前的絲綢系帶。

  正在此時,一陣叩門聲響傳來,接著聽見小內侍的聲音道:「稟四王爺,三王爺前來王府,說有要事商議,請四王爺速至前廳一見!」

  蕭績情興正濃,被他攪擾,頓時臉色暗沉,說道:「告訴他等候半個時辰,本王現在沒時間應酬他!」

  小內侍又道:「可是……三王爺說,今日他趕去顯慶殿,侍衛們回說四王爺帶了一名小侍女回王府。那位姑娘本是他的妃妾,請四王爺速速將人交還給他。否則鬧起來,大家臉面上都不好看……」

  蕭績聞言,劍眉頓時挑起,起身放開我,向門外冷哼道:「本王倒要看看,他今日要如何鬧!莫非在蘭陵贈紫萱一雙繡鞋就定了她的終身嗎?告訴他,本王即刻就來!」

  那小內侍應聲而去。

  蕭績將那襲淡紫輕袍穿上,瀟灑出門,回頭對我輕笑道:「你可不許亂跑亂動,等著我回來!」

  房間內只剩下我一人,我看著床頭小案上的錦盒,再看看手腕上的新佛珠,不覺微微一笑。

  王府中大樹密佈,亭臺樓閣都掩映在濃密樹蔭中。我輕輕躍上屋簷,沿著大樹茂密繁盛的枝葉來到前廳頂上,透過琉璃瓦細微交錯的間隙偷偷觀察廳內動靜。

  三皇子蕭綱面色暗沉,端坐在前廳中,身後跟隨數名黑衣侍從。見四皇子蕭績悠然踱步而入,隨即問道:「我要的人呢?」

  蕭績挑挑眉,詭譎的表情令人高深莫測,應道:「什麼人?」

  蕭綱見他裝糊塗,眉間升騰起一絲薄怒,仍然強自按捺住,起身直言道:「今日顯慶殿前你帶走了誰?紫萱在蘭陵之時已與我有約,只待回到京都我就迎娶她入晉安王府。你將她藏匿拘押在你府中,意欲何為?」

  蕭績狀似悠閒,坐在金色豹紋錦氈鋪設的紅木椅上,說道:「三哥稍安毋躁。你在蘭陵與她有盟約,不過是私訂終身,無憑無據,誰會相信?婚姻大事豈能沒有父母之命?」

  蕭綱黑眸中泛起冷意,說道:「父皇剛剛出關,過幾日我自然會向父皇請旨冊封她為妃。再者,就算我沒有父母之命,難道你有嗎?」

  蕭績姿態優雅,展開手中羽扇,緩緩說道:「三哥莫要忘了昭陽殿中尚有母后,母后昨晚已賜見紫萱,命我納她為侍妾,還賞了她金帛衣飾,宮中諸位母妃都可作證見。較之三哥一面之詞,恐怕更能服眾些!」

  蕭綱凝視蕭績的眼神瞬間變得複雜難解,嗓音微冷道:「四弟,有些事我念在兄弟之情假裝不知,亦不會告知父皇。你若是欺人太甚,今日不肯將紫萱還給我,不要怪我日後行事不仁!」

  蕭績目光幽幽,唇角掠過一抹淡笑,說道:「三哥,我們就說今日之事,最好不要扯得太遠。若是說到別的,誰都未必勝似誰幾分,何必如此?不過是個侍妾,你若是真心喜歡她,等過了這一年半載,我贈與你亦無妨。眼下我與她剛剛新婚燕爾,一時還分解不開,你須得耐心等候一陣。」

  蕭綱本已怒極欲發作,聽見他最後一句,反而漸漸浮現微笑,問道:「既是新婚,想必勞你費心調教過了?」

  蕭績悠然道:「那是當然,初春少女大多青澀無知。三哥如今還是不必念著她了,另覓佳人吧。」

  蕭綱忍不住唇角笑意,語帶譏諷道:「四弟,沒有便是沒有,何必在我面前如此充場面?恐怕早已有人在你之前調教過她了……」

  他一語未了,蕭績臉色驟變,黑眸中得意的神情頓時消逝不見,射出幽晦的灼人光影,站起說道:「難道是你?」

  蕭綱冷笑道:「是又如何?」

  蕭績怒道:「你!……」後面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

  蕭綱見狀,說道:「你既然都明白了,還留著她幹什麼?你王府中侍妾眾多,何必如此糾纏不休?」

  蕭績將手中羽扇向桌上重重一拍,轉身向外走,冷冷擠出一句話道:「你休想!母后將她賜予我,誰都別想將她從我府中帶走!你請回吧!」

  蕭綱見他突然翻臉逐客,不得不起身而出,怒道:「四弟,我會進宮求見父皇,你好自為之!」

  蕭績逕自向後院而行,冷哼一聲,一言不發。

  蕭綱面帶盛怒,出了王府大門,躍上一匹駿馬帶著隨從遠去。

  我在屋頂上留心看了半日,在蘭陵祭祖之時我已發覺他們兩兄弟之間關係惡劣。三皇子蕭綱年紀略長,且排行在四皇子蕭績之上,蕭績卻仗著昭陽殿郗後之寵,十分不給兄長面子。二人年紀相仿,且並非同母所生,難免會有嫌隙紛爭。

  蕭績拂袖而去,一定很快就會發現我失蹤了。我對那串假佛珠施過障眼法,他暫時並不會發覺有異。

  但是,障眼法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就會消失,我必須設法將真的佛珠迅速交給蔡蘭曦,讓她證明佛珠仍在東宮。皇帝審問太子之時,如果發現佛珠是假,那玄德方丈一定不敢再咬定此事系太子所為。

  我不敢再冒昧接近蕭統,更不敢輕易進入皇宮。三皇子蕭綱是蕭統的同胞兄弟,不如將佛珠交與他,託付他送給蘭曦。

  我見蕭綱策馬遠去,急忙躍下屋頂,沿著大道一路奔跑追趕。趕了不久,就看見他們的身影,急忙大聲喊道:「等一等!」

  蕭綱聞聲駐馬,回頭見是我,驚喜不已,跳下馬捉住我的雙手道:「怎會是你?你是從四弟王府中逃出來的嗎?」

  我唯恐蕭績追來,急道:「你先帶我走遠些,我有話告訴你!」

  他示意侍從將一匹馬讓與我騎,問道:「我帶你回我的王府去,好嗎?」

  我搖搖頭道:「不用了,我只有幾句話,說完了我就離開這裡。」

  我們一路來到京都郊外山下,山腳下有一座小亭,山間樹木蔥蘢。

  蕭綱將我抱下馬,環顧四面風景,說道:「我常常來此地秋遊,等到秋深了,山中紅葉密佈,如同人間仙境一樣美。你有何事對我說?」

  我無心看風景,將手腕上真佛珠取下,托在掌心遞與他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此事因我而起,是我弄丟了蕭郎的佛珠。我想勞煩你將真的佛珠還給蕭郎,假的在四王爺那裡,我今天偷換過了。」

  蕭綱接過佛珠,凝視著我道:「大哥竟將如此珍貴的佛珠贈與你……四弟說母后將你賜予他為侍妾,此事當真嗎?」

  我不再隱瞞,將追尋蕭統來到皇宮內、無意中被蕭績捉住扣押了數日、昨晚隨他進宮面見皇后等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蕭綱聽我說完,靜默了半晌,突然抬眸看著我,問道:「那我呢?紫萱,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同游仙人湖的情形嗎?難道分別這些時日以來,你一直都不曾想起過我?」

  我不敢面對他灼人的目光,低頭說道:「對不起。那天晚上在沈府,是我……我和蕭郎……」

  他輕輕握起我的手,緩緩搖頭道:「我不相信!難道當初在蘭陵、在鎮江是你逢場作戲愚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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