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飄香(59)_學達書庫

五九

　　葉薰心緒稍安，點了點頭。此時別無他法，只能等了。視線轉向窗外，窗外不遠處果然還有一棵桃樹，桃花開得正好，深深淺淺的桃花瓣簇擁在枝頭，仿佛少女臉頰上濃淡相宜的紅暈。花落飄零，還要等漫長的一年嗎？

　　端詳著她帶著淡淡憂鬱的表情，沈歸暮不禁有些失神。只是她弟弟而已，又何必這麼介意？只是心中莫名其妙地浮現起一絲憂慮，若有若無，卻揮之不去。

　　悶了片刻，葉薰無精打采地回過頭。

　　沈歸暮連忙錯開目光，眼神不經意地掃過她的額頭，頓時忍不住笑了。

　　「你先不要動。」沈歸暮輕笑著說道。

　　「啊？」葉薰聞言一愣，驚詫地看見沈歸暮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額前的劉海兒被撩起，帶著毛茸茸的刺撓感，緊接著額頭上感到一點兒細微的涼意。

　　葉薰看著沈歸暮指間那片粉紅色的小東西。是一片粉嫩的桃花瓣，剛剛從她額頭拈起來的。葉薰摸了摸額頭，什麼時候沾上的？

　　「古時候有位壽陽公主，醉臥含章殿，梅花飄落，沾其額頭不去，天下女子爭相效仿而成就梅花妝的佳話。」沈歸暮含笑緩聲道，「今次又要多一番桃花妝的典故了。」

　　「哪裡有這麼傳奇浪漫，不過是剛剛裝花球時不小心沾上了一片。」葉薰不屑地擺擺手，「再說了，我又不是什麼公主，哪來的桃花妝梅花妝的。」

　　說到這裡葉薰又想到了什麼，眼神一轉調笑道，「該不會是你自己想公主了吧。不用著急，等你把公主娶進門，就可以每天在家裡對著鏡子，琴瑟和鳴，自然想要桃花就有桃花妝，想要梅花就有梅花妝。」

　　葉薰的打趣不是毫無根據的。以沈歸暮的年齡，在這個時代確實到了定親甚至成親的時候了。尤其沈家如今飛黃騰達，兩位少爺那都是24K的金龜婿，絕對的金燦燦閃亮亮耀花人眼睛。

　　只是雖然沈家兩位少爺人中龍鳳、風華絕代的傳言甚囂，但前來提親的人卻很少。根據小八卦陳卉兒的線報，是因為京城清儀公主已經到了議婚的年齡。未來的駙馬爺不出意外，多半就是如今權傾朝野的沈家二位貴公子之一。而兩位貴公子中，據說皇帝更加中意沈歸暮。這也得益于幾年前沈歸暮入京城時，給京城社交圈留下的儒雅謙沖、文采斐然的好印象。

　　聽了葉薰的話，沈歸暮卻蹙起眉頭，白皙修長的指尖輕輕揉動著那一點粉紅的桃花瓣，有意無意地歎道：「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說得好，有志氣！這年頭能堅持婚姻自由的人不多，葉薰讚歎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她帶點兒同情地看著他，「大少爺，皇家的賜婚可不是你想推辭就推辭的，這就叫……'君要臣娶，臣不得不娶'，哈。不過還好，清儀公主可是個絕色美人哦，娶了也不虧的。」

　　「我既然不喜歡她，她不管生得國色天香，還是醜如無鹽，都與我沒有一點兒關係。」

　　沈歸暮的目光掠過葉薰爽朗的笑容，眼簾微微低垂，賭氣一樣說道，被葉薰拍著的肩膀卻不易察覺地一顫。

　　「不要說得這麼肯定嘛，其實她的性情也和你很相配，你們兩個在一起很合適哦。」葉薰真心實意地說道。在蕭家的時候，葉薰見過清儀公主一面，印象中是個靜默溫婉的女孩，思量起來，與沈歸暮倒是頗為般配。

　　沈歸暮手上的力氣不知不覺加大，花瓣中的水分在指端力量的擠壓下溢出來，清醇中帶著苦澀的味道在空氣中慢慢彌散。

　　葉薰繼續笑道：「說不定過些日子皇后娘娘的賜婚旨意就要……」

　　聽到葉薰提起沈皇后，沈歸暮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地泛白。

　　葉薰也察覺到自己失言，趕緊止住了後面的話。沈歸暮對自己這位姑姑似乎不是很待見，連聽到名字都會不高興。相處久了，葉薰她們也知道這一點，一般不在他面前提起。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沈歸暮悶聲問道：「什麼絕色美人，說得這麼肯定，難不成你見過？」

　　「呃，這個……因為大家都這麼說嘛，全京城誰不知道清儀公主的芳名。」葉薰語氣一滯，有點兒小小的心虛。

　　「反正我不喜歡公主，也不會去喜歡她。」沒有察覺葉薰的不自然，沈歸暮神色堅定地將素未謀面的公主一票否決。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人？」葉薰脫口問道。沈家也經常有各家貴侯淑女前來拜訪交往，從沒見過沈歸暮對哪一個稍有興趣。

　　「我喜歡的人……」沈歸暮輕聲說著，似乎是在重複葉薰的話語一般，眼神投到了葉薰身上。

　　也許是葉薰的目光太亮，甚至有一種任何心情都無所遁形的錯覺，沈歸暮臉上不可抑制地浮起一線紅暈。

　　感受到書案對面沈歸暮帶著莫名熱度的視線，葉薰也不禁一愣。

　　院子裡的桃樹枝繁葉茂，幾枝花枝頂著粉嫩的花骨朵，恣意地伸進廊下。一陣風吹來，花枝隱隱震顫，晃動殷紅的剪影。襯著震顫的花枝，他的表情似乎也模糊了。

　　葉薰忽然有點兒心跳加速的感覺，似乎又有一片隨風輕動的殷紅落到了她的額頭上，點進了她的心裡。然後沿著某種奇妙的心情，那一點紅色蔓延開來。

　　兩人之間不知沉默對視了多久，是短短的幾秒鐘？還是更長時間？葉薰說不清楚，只是在瞬間的迷茫之後她迅速清醒過來，「啊，……對了，雁秋還叫我去小廚房幫她端點心呢。」

　　一邊說著葉薰匆匆轉身，就要逃離這莫名凝滯的氛圍，卻不慎被腳後的軟凳一絆，身體頓時失去平衡。

　　「小心。」沈歸暮一聲輕呼，連忙扶住她的腰，緩住了葉薰倒下的力道，卻也跟著倒退了數步，依靠在書案上。

　　痛死了！小腿肯定撞青了，葉薰齜牙咧嘴地抬起一隻腿踢了踢，舒緩痛感。

　　沈歸暮扶住她的肩膀幫她保持平衡，「你沒事吧？」

　　「沒事……」葉薰話還沒有說完，門口意外傳來一聲歡呼，「葉薰，好消息！你看誰回來了？」雁秋滿面喜色地推門而入。

　　進門看見葉薰兩人的動作，雁秋不禁愣住了。

　　葉薰這才發覺，沈歸暮扶住自己的姿勢有些曖昧，遠看似乎是倚在他懷裡一樣。葉薰不在意地打掉沈歸暮的手，站穩了身子，問道：「誰回來了？」

　　雁秋回過神，臉上一片笑意，「葉薰，你回頭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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