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飄香(52)_學達書庫

五二

　　第五章寒夜夢魘

　　目光一掃，立刻看到了床上橫躺著的青漣，她的神情安穩如常，只是青白的詭異臉色卻絕不是一個活人可能擁有的，那臉色已經清晰地昭示了這個身體生命力的流失。

　　再一次走近這裡，四面茂密的樹林在白天看起來也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葉薰站在院子前抬頭看向匾額，明媚得近乎刺眼的陽光下，「珍瓏園」三個珠圓玉潤的大字熠熠生輝。

　　院子不大，房屋也不算陳舊，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廢棄了很久，門前屋後都長滿了雜草。這些生命力旺盛的植物不僅鋪滿了院子，甚至連廊下的磚縫裡也長滿了。只是在冬日的寒風下，再旺盛的生命力此時也只剩下一堆枯萎乾澀的草梗了。

　　葉薰快步走入後院。發現正堂臥室的門窗一概關得嚴嚴實實，似乎從來沒有人來過。記得那天晚上窗子明明被自己推開了的……壓住心底裡不斷翻湧的恐懼，葉薰安慰自己不要多想。根據記憶來到跌倒過的地方，蹲下身子，迅速仔細地翻找起來。

　　地上的草叢又厚又密，如果是夏天，只怕會有半人高。葉薰翻檢了不多時，覺得有一種奇異的香氣縈繞在鼻端，沁人心脾。香氣似乎越來越濃厚，葉薰停了手，這是哪來的香氣？而且氣味還有些熟悉。她看了看四周，心緒一動，抬起手放在鼻端一聞，果然滿手都是馨香。

　　葉薰低頭仔細查看，果不其然發現了一樣熟悉的東西。她伸手拔出一根枯黃的藥草。看外形這只是一株普通的雜草，莖葉早已因為失水而扭曲乾澀，但依據葉子的形狀，葉薰依然能認出，正是別名零陵香的薰草。這個院子裡怎麼會種著這種草？薰草不是適宜生長在南方嗎？在涼川這種北方地帶竟然也能生存？她將藥草放到鼻端嗅了嗅，確實是零陵香沒錯。

　　學生時代的她，有一陣子迫於考試壓力，有失眠的症狀。她是天生西藥過敏的體質，於是專門去中藥店買了幾株這種藥草。它雖然沒有直接的安眠效果，卻能夠舒緩人的緊張情緒，使人心神安定，氣味也淡雅溫馨，正適合她用。

　　仔細看了看手裡的這一株，似乎和自己記憶中的零陵香外形有些差別，而且香氣也比記憶裡聞過的濃烈不少，也許不是同一個品種吧。

　　這種香氣聞了不多時，葉薰感覺有一種困意湧上心頭。蒙矓間，她感覺自己似乎在別的地方也聞到過這種香氣。甩了甩有些昏沉的頭，葉薰清醒過來，這個院子裡竟然種植著這種草，伸手扒開草叢，數量還不少呢。也許是院子以前的主人喜歡這種草吧，之後院子荒蕪了，特意種植的藥草也跟著降級，變成了自生自滅的雜草。

　　扔掉手裡的藥草，葉薰拋開疑惑，繼續尋找短劍。翻開一叢草葉，一道銳利的光芒閃爍不已，正是安靜躺在地上的染塵。她大喜過望，連忙撿起來揣進懷裡。想了想，又不放心。拿出來，按住劍柄，微折劍刃，將它塞進了寬大的束腰裡。拍了拍腰間，堅硬的感覺透過腰帶傳入心裡，她頓時覺得底氣足了不少。

　　不敢在這個詭異的院子裡久留，葉薰快步出了院門。沿著來時的路向著蘭薔園走去，卻意外看到前面路上站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待走近了，葉薰吃了一驚，竟然是青漣。

　　「青漣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只是路過而已。」青漣看到她卻並沒有意外，平和地笑道，「我正想問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閒暇無事，陪著卉兒回老夫人那裡。正要返回園子。」葉薰說道。

　　「我也正要回去，那一起走吧。」青漣笑道。

　　葉薰點了點頭，上前與她並肩而行。

　　兩人走近的一瞬間，一種清淡的香氣飄進青漣的鼻端，她意外地怔了怔，隨即不易察覺地貼近葉薰的身旁嗅了嗅，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記得你以前說起過是山村人家出身吧，不知原籍哪裡？」青漣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

　　她怎麼忽然提起這個問題？葉薰心中警鈴大作，面上依然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說道：「原籍是在淳州南部的舜縣一帶。」這一帶去年發生了洪災，周邊不少村落受災嚴重，很多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難怪你們姐弟要前去京城投親呢。」青漣略帶感慨地歎道，隨即又笑道，「早聽說淳州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沒想到連山野鄉村也有你們姐弟這般出眾的人物。」

　　「青漣姐過獎了。」葉薰謙和地笑道。

　　「只是不知你們父母是……」

　　「家父原本是個讀書人，只是屢次會試皆考不中，也就鬆懈了那些心思，後來……」葉薰將早已準備好的家世娓娓道來。

　　兩人一路閒談著回了蘭薔園，青漣又問了不少葉薰的家鄉瑣事，好在葉薰對此早有準備，言談明快俐落，不留破綻。

　　回了園子之後兩人各自辭別，葉薰沒有回房間，徑直去了蕭若宸屋裡。

　　「身體怎麼樣了？」推開房門，看見蕭若宸手裡捧著一本書坐在窗前，葉薰問道。

　　「已經沒事了。」蕭若宸放下書說道，「姐，你的臉色有些不好。」

　　葉薰坐到床邊，將已經取回短劍的好消息告訴了他，猶豫了片刻，又將回來時遇見青漣的事情詳述了一遍。

　　蕭若宸的神情由欣喜轉為凝重。自從意外得知青漣身懷武功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會武功的事情瞞不過她。但也想自己根基淺薄，不至於被她放在心裡。這兩天他身負內傷，雖然盡力打著養病的幌子呆在房內不出來，但青漣如果真的留心觀察的話，必然有所察覺。

　　「怎麼了？」葉薰見蕭若宸若有所思，出言問道，「小宸，你說青漣是不是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

　　「先不用擔心。淳州那裡相隔萬里，水災連綿，根本無從查起。」蕭若宸安慰地笑道，「而且就算她真的懷疑，也不會聯想到蕭家頭上。」

　　葉薰點點頭，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與雁秋、金菱一起忙碌了不久，天色就黑了。沈歸暮有早睡的習慣，蘭薔園的燈一向熄滅得很早。用過晚飯，幾人便回房睡了。

　　葉薰躺在床上，覺得極困，卻又偏偏睡不著，心頭糾結著很多煩躁的情緒，千頭萬緒，不知如何理清頭緒。靜謐的環境裡，人的感官分外敏銳，葉薰隱隱感覺身邊又浮現出那種熟悉的香氣。她將手放到鼻端嗅了嗅，還真是有些香味殘留著。

　　想不到這種香氣這麼不易散發，如今自己也算是體有異香了吧。她正好笑地想著，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她想起這種香氣在哪裡聞到過了，是在皇宮，記得那位傳說中天生體有異香的沈貴妃身上就是這種香味。雖然中間摻雜了不少別的香料的味道，但確實是這種香味沒錯。難不成那個院子是沈貴妃以前的居所？這倒也有可能。

　　不知為什麼，零陵香明明是安神的藥草，此時聞起來卻有些刺鼻，讓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葉薰歎了一口氣，乾脆起身，準備仔細洗洗手，去掉這股氣味。

　　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院子裡滿地月光明晃晃如灑了遍地雪銀，四下裡悄然無聲，大家都已經睡熟了。葉薰輕手輕腳地走到廊下，正要邁下短梯，遠遠卻看見一個意外的身影從她視線盡頭劃過，轉瞬消失在院門外。

　　那是……葉薰愣住了，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她依然認出，那是蕭若宸的身影。這個時候他要去哪裡？猶豫了片刻，她快步向蕭若宸消失的方向走去。

　　出了蘭薔園，面前是一片開闊的空地。葉薰左右看了一圈，入目處只見月光下亭臺樓閣悄然靜立，樹木枝葉影影綽綽，哪裡還有蕭若宸的身影。一陣寒風吹過，葉薰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她本來只打算出來洗個手，所以身上只隨便披了一件外衣，根本擋不住這凜冽的寒氣。算了，葉薰緊了緊衣襟，等蕭若宸回來再問他好了，不信他不告訴自己。想著她轉身向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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