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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葉薰在旁邊忍不住搖搖頭,自己的便宜老爹是想針對後宮那兩個女孩做文章了。其實想想,她還是很同情那兩個女孩的,雖然她們好像對能夠入宮伺候皇上感覺很榮幸。

  「國公大人說得正是。沈家原本也是詩書之家,只是家人久居涼州苦寒之地,禮儀漸疏,故而這次回京,特意將犬子帶在身邊,也算是入京增長閱歷,參悟學識。」沈涯淡淡地說道,清俊的臉上神態自若,仿佛面對的不是挑釁,而是在和摯友暢談家務瑣事。

  蕭國公本想對沈家送女入宮的行為譏諷幾句,但沈涯四兩撥千斤地將話題轉到了自己兒子身上,輕鬆一句話就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言詞。

  見口舌之爭占不到什麼便宜,蕭國公倒也不氣惱,索性順勢點頭說道:「將軍過謙了,天下誰人不知,沈家乃涼州有名的詩書門第、禮儀大家,豈會有不識禮儀教化之說?聽聞令公子也是俊秀溫雅的良才,改日若有幸還請將軍引見。」

  「有機會拜訪國公,也是犬子的榮幸。」沈涯客氣地說道。

  「既然如此,老朽就不耽誤沈將軍了。」蕭國公笑道。

  「軍務在身,恕在下少陪了。」說著沈涯一聲告罪,上馬而去,從頭到尾沒有再看葉薰一眼,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她一般。

  沈涯有兒子了?葉薰好大一會兒都沉浸在這個消息所帶來的震驚中。其實想想也對,沈涯已經三十幾歲了,要是還沒有妻兒才奇怪呢。

  葉薰看著他的背影消逝在遠處,收回視線,轉頭一看,卻發現自己身邊的幾個丫鬟都呆愣愣的,一臉紅暈地盯著沈涯遠去的方向戀戀不捨。她忍不住想笑,看來帥哥的魅力,在哪一朝哪一代都通用啊。

  看著沈涯遠去的背影,蕭國公臉上沒有了剛才的文質彬彬,神色逐漸轉冷,淡淡地哼了一聲,「賜住行宮,哼!好好好,反正你們沈家的日子也不久了。」

  這一句話說得極輕,但葉薰就在他身邊,自然聽到了。她忍不住回頭,蕭國公的視線陰鷙冰冷。葉薰心裡一顫,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她記起第一次拜見蕭國公,說起入宮的事情時,蕭國公言語之間明顯透露出,他已經掌握了什麼能夠將沈家一舉扳倒的東西。現在,他又這麼自信滿滿地說出這句話來……難道蕭國公真的有什麼不利於沈家的計畫?

  這場秋獵也許不是這麼簡單吧?葉薰暗暗想著,轉念卻又放鬆下來,葉薰啊葉薰,不相干的事情就不要煩惱了,你現在最頭疼的是怎麼才能擺脫如今這個身份,逃出去過逍遙日子。蕭家如何,沈家如何,與你有什麼關係?只要擺脫了蕭若嵐這個身份,到時候什麼沈家蕭家、朝廷後宮都與你無關了。

  蕭家的營帳設在一座山頭之下,距離行宮不遠。早在車隊抵達之前,圍欄帳篷均已設好。營帳寬敞明亮,絲毫不遜於府邸,而女眷的營帳周圍更有綠色的布幔層層遮掩,契合各家夫人小姐的高貴身份。

  伶俐的小丫鬟掀開帳簾,葉薰微一低頭,進了帳內。放眼望去,桌案上一溜兒景泰藍瓷盤上擺著精美的果品點心,旁邊的木欄裡放著剛剛採摘的各色花朵,鮮嫩的花瓣上還帶著點點露珠,賞心悅目。腳下鋪著厚重的地毯,葉薰走在上面都有些站不穩。營帳分為內外兩層,裡層的陳設更加精緻,桌椅板凳樣樣不缺。晶瑩通翠的碧玉鉤挽住雪白的輕紗帷幕,繡滿杏黃牡丹花紋的錦繡靠墊擺在床上,下麵鋪著厚厚的獸皮。葉薰忍不住讚歎,古代的剝削階級就是奢侈啊。

  說是參加秋獵,其實像葉薰這種尊貴的女眷是不會真的參與到狩獵活動中的,她們只是待在營帳裡等著丈夫或者兒子將打到的獵物送來,然後領著侍女將其烤制烹飪,或者在閒暇的時候拜訪相熟的朋友。

  大周以武立國,秋獵的風俗從開國之初就傳了下來。從這一點上葉薰懷疑大周的祖先是胡人出身,所以才會保留這種類似大草原風俗的活動。

  秋獵也是年輕貴族男女相親見面的好時機。議婚的貴族男女,相互不知底細,很多就會趁著秋獵的時候見一面,假裝偶爾相遇。如果看中了,日後自然好說,若是沒看上,議婚的時候也能慎重一些。對這種風俗,葉薰很讚賞。比起中國的古代,這樣的風俗規矩明顯合理很多,只可惜自己這個未來皇后沒有這種「先看再議」的權力。

  葉薰這幾天一直在營帳裡籌畫怎麼逃出去,心急如焚。這一次出門,貼身丫鬟湘繡因為感染風寒沒有跟著過來,但身邊服侍的丫鬟個個警戒心都極強。前段時間她在府邸裡一直竭力表現,連說話都變得又低又柔。可惜在短時間之內,這種伎倆還是沒法消除蕭國公的疑心,監視她的人只增未減。

  葉薰走到門口,掀開帳篷一角。夜幕已早早籠罩下來,遠處篝火將整個場子照得通亮,隱約還能聽見清脆的劈啪聲。來往穿梭的人影倒映在銀灰色的帷帳上,勾勒出一幕生動的營地圖景。

  葉薰的視線穿過茫茫的暮色,投向後方的山野,和身邊的熱鬧相比,那裡的空曠悠遠更加吸引人的視線。正看得出神,一陣微風吹過,幾滴涼涼的東西落到她的臉頰上。葉薰伸手一摸,是水,外面竟然開始下雨了。

  「小姐,您怎麼起來了?小心著涼啊。」一聲呼喚從身邊傳來。葉薰轉頭,是新近調過來服侍她的丫鬟,手裡端著一盤蜜餞,正掀起簾帳走進來。

  「這是太后剛剛賞賜的,聽說是南國呂州新近進貢的雪絲蜜餞,特意讓端過來給小姐嘗嘗。」丫鬟將蜜餞放到桌子上,向葉薰笑道。

  「放著吧。」葉薰問道,「剛剛太后派人過來了?」

  「是太后身邊的李總管。奴婢說小姐睡了。他留下蜜餞,順便問了問小姐的病情,還問今晚的宴席您能否出席?」

  「你去說一聲,我今晚就不去了。」葉薰心不在焉地說道。

  這些天行宮之中宴席不斷,白天諸人行獵消遣,晚上就是燒烤酒宴。後宮在太后和沈貴妃的主持下,雖然地點改變了,人數減少了,但依然保持著笑裡藏刀綿裡藏針的優良傳統,持續發揚著明嘲暗諷相互掐架的無聊精神。這種宴會葉薰出席了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

  「也好,外面的雨越來越大了,小姐身子弱,萬一著涼就不好了。」丫鬟猶豫了一下笑道,「小姐是現在用晚膳,還是再等一會兒?」

  「現在端進來吧。爹爹去哪裡了?」

  「老爺去行宮參加夜宴了。」

  「嗯。」葉薰應了一聲,心裡卻有些詫異。蕭國公竟然又出去了。

  秋獵已進行了快十天了。這些天以來,葉薰除偶爾出去透透氣,兼勘探一下地形,其他時間全悶在營帳裡。時不時,蕭若宸會偷偷溜過來向她炫耀自己獵到的獵物,除他外葉薰幾乎見不到什麼人。雖然與外面沒有多少交集,她也開始隱約發現,身邊的氣氛有些凝重。尤其是自己那位便宜老爹那邊,主帳裡來往進出的人影不斷,就算在府邸也沒這麼忙碌過,明顯是在籌畫什麼行動。本著明哲保身的念頭,葉薰對這些舉動一概置若罔聞,專注於自己的「養病」生活。

  用過晚飯,葉薰尋了個理由將丫鬟打發了出去,躺在床上假寐。

  午夜時分,一陣嘈雜聲打破了四周的寂靜。不久,帳篷外面隱約傳來低沉的聲音,「小姐今天怎麼樣?」

  「一切都好,用完晚膳,看了一會兒書,就上床歇息了。」

  簾帳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有人掀開了其中一角。葉薰眯起眼睛,知道這是例行的查問。她假裝熟睡似的翻了個身,向被子裡面縮了縮。

  帳篷周圍恢復了寧靜,查問的人逐漸遠去了。

  葉薰按了按懷裡的包裹,轉頭看向更漏。時間飛快地流逝,四周逐漸安靜下來。外面雨越下越大,夾雜著秋天少見的悶雷,如散落的珠子般劈啪不停地打在營帳上。

  葉薰輕手輕腳地爬下床,掀開內簾一角,外面負責看守的幾個小丫鬟東倒西歪地半倚半靠在軟墊上睡得正香。

  葉薰放下簾子,掀開床榻一角,那裡釘在地下固定營帳的木樁早在幾天之前就被她偷偷地撬得鬆動了。她抱住木樁全力向上一拔,木樁被拔了出來,營帳也隨之一顫。葉薰停下來仔細聽了聽四周的動靜。帳內帳外一片寂靜。她放下木樁,趴到地上透過掀開的縫隙向外望去。

  夜色正深,視線所及只餘望不盡的黑暗,密集的雨滴從空蒙的夜幕中如斷線珠子般落下來。因為這陰寒的秋雨,往日裡從不停歇的篝火也不得不熄滅了。巡邏的侍衛都倦怠起來,不知道縮在哪個角落躲避陰雨。

  風從縫隙徐徐吹入。機不可失,葉薰緊了緊身上的包袱,低伏下身子,順著這道縫隙爬了出去。

  爬出了營帳,恍如進了另一個世界。一陣秋風夾著雨滴刮過,凜冽的寒意撲面而來,葉薰激靈靈打了個寒戰,頭腦像被澆了一盆冷水般尤其清醒。她回身用手摸著木樁,依著原來的痕跡,按住木樁向下用力按。如此一番,營帳雖不能完全恢復原狀,但只要不細看,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了。

  隨後,葉薰穿上蓑衣,戴好斗篷,看了看四周。夜幕之下,一座座銀灰色的營帳悄然佇立。不知道為什麼,葉薰心裡忽然生出一種令她毛骨悚然的不祥預感。此時營帳周圍的氣氛靜謐得恐怖,像有什麼不可預測的事情即將發生一般。

  葉薰的視線警惕地掠過四周。忽然,她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在漆黑的夜幕之上掠過,嚇得她險些叫出聲。等她定神去看,依然是漆黑空蒙的夜幕,靜穆深沉,不見任何活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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