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飄香(10)_學達書庫

一〇

　　葉薰趕緊豎起一個手指，「噓……小妹妹，你不要大聲喊叫，姐姐馬上就要出去了。不要說話，等姐姐出去了給你買糖吃。」

　　「姐姐，你要幹什麼？為什麼不走前門呢？」下面的孩子好像相信了葉薰的話，眨了眨眼睛，壓低聲音問道。

　　「啊……」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孩子，葉薰還是覺得很尷尬。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形，信口胡謅道，「啊，這個嘛……因為門口有壞人守著，姐姐走不了，只好從這裡爬出去。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哦。」

　　「姐姐為什麼要走？」明亮的大眼睛裡閃爍著天真的光芒，繼續問道。

　　「這個，因為……因為……」葉薰一時語塞，心裡也著急起來。外面的巷子隨時可能有人經過，她不敢再拖延，直接說道，「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姐姐馬上就出去了，改天再見。」

　　「可是，姐姐……你好像走不了了啊。」下面的孩子怯生生地說道，「剛剛我在廚房遇見湘繡，就告訴了她。」

　　「啊，你說什麼？你……」葉薰的大腦還沒有徹底消化這個噩耗代表的意義，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喧嘩。拜佔據的地利優勢所賜，她清晰地看到騷動的中心正是她居住的小院子。

　　糟了！這次被逮住，以後想走就難了。明明只差一步了！葉薰抓住大門頂上的獸角，準備直接往下跳，卻發現身後有一股拉力。回頭一看，自己垂到牆下的披風被那個孩子緊緊地拽住了。

　　「快放開我！」葉薰沖他喊道。

　　小孩子搖了搖頭，潔白的牙齒咬著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神情倔強地看著葉薰。

　　「好妹妹，放開我行嗎？姐姐出去一下就回來。」硬的不行只好來軟的，葉薰一臉諂媚地說道。說出這句話，她自己都鄙視自己了。

　　「不放，放開了，姐姐就跑掉了。」小孩子立場堅決果斷地拒絕了葉薰的提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他眨眼的那一瞬間，葉薰似乎看到小孩子眼中閃過一線類似狡黠的靈光。

　　然後下面傳來一句話，「還有，姐姐，我不是你的妹妹，我是你的弟弟啊。」

　　弟弟？葉薰險些從牆上跌下去，這個孩子……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就是便宜老爹好不容易得來的唯一的寶貝兒子，蕭若嵐那個十二歲的弟弟蕭若宸？

　　蕭家雖然是大周數一數二的名門貴閥，但歷代子嗣都不旺盛。國公夫人嫁入蕭家之後接連生了三個女兒。蕭國公也納了不少房侍妾，蕭若嵐的母親就是其中之一。可惜也不知是巧合呢，還是因為蕭夫人「持家有方」，這麼多房妾室裡只有蕭若嵐的母親生了一個女兒，而且還在生下孩子不久就去世了。

　　眼看蕭國公已過而立之年，膝下卻連一個兒子都沒有，闔府上下都心急火燎。就在這時，國公夫人又一次懷孕，生下了一個兒子，就是這個蕭若宸。對這個遲來的兒子，蕭國公夫婦自然愛得比眼珠子還珍貴。

　　前些天葉薰生病，作為未來的皇后娘娘，闔府上下都小心伺候著。蕭國公和夫人對這個原本不重視的女兒也一改從前的漠視，關懷備至。但蕭若宸這個親弟弟卻從來沒有見過。雖然沒有人明說，但從湘繡的話語之中葉薰也隱約猜測得出，是生怕自己過了病氣給這位小少爺。所以她來國公府已經快一個月了，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之中的寶貝弟弟。

　　迎上葉薰的目光，蕭若宸向葉薰甜甜地一笑，順便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這小子……這小子是故意的！故意在這裡拖延她的時間……

　　那天使般純潔的笑容此時落在葉薰眼裡已經變成十二萬分的邪惡。葉薰用力一拽，試圖將披風從這個小鬼的手上拽出來，不料用盡了全身力氣，披風像黏在了他的手上一樣，紋絲不動。是蕭若嵐的力氣太小了，還是這小子力氣太大？

　　兩人正僵持著，湘繡她們的身影已經到了小佛堂門口了。眼看著自己的翹家大計徹底宣告破產，葉薰真想仰天長嘯三聲，痛哭一頓。好歹她活了兩輩子，竟然會栽在一個小鬼身上。

　　「姐，你不下來嗎？」下面的蕭若宸繼續一臉純潔地問道，「我還順便找人告訴了爹爹，估計他老人家馬上就要過來了呢。如果被他看到你這樣……」

　　「你……」葉薰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昏過去。

　　消消氣，消消氣，葉薰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然後，她猛地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蕭若宸，咬牙切齒地說道：「好，我這就下來！」下去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個多嘴的臭小子！

　　可能是感覺到了葉薰騰騰的殺氣，蕭若宸膽怯地往後一退。然而就是這一步，卻釀成了葉薰今天逃亡計畫的第二個悲劇。

　　他忘記了自己手裡還緊緊拽著葉薰的披風，結果……

　　「啊？！」

　　「啊！！！！！」

　　一聲驚叫，加一聲慘叫。

　　葉薰從牆上一個倒栽蔥跌了下去。

　　這時候，湘繡帶著一群丫鬟，蕭國公帶著一群家丁，紛紛趕到了。場面一片混亂，叫小姐的、呼少爺的、喚丫頭的、斥女兒的，各種聲響匯成一片踩踏著葉薰脆弱不堪的神經。

　　聞訊趕到的蕭國公看著自家女兒的醜態，眼珠子差點兒瞪出來。尤其是視線掃到那半撩起的裙子和因為攀爬而烏黑的手掌時……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來。

　　不守婦道，不遵禮節，不知羞恥，不明分寸……他想跳腳大聲斥責喝罵，然後讓下人取來家法狠狠懲治……可是，這個女兒馬上就要入宮為後了，他既不能打，也不能罵。所有的憤怒都只能堵在心頭，憋得他老人家連連跳腳，抽風了一般直打哆嗦。

　　哆嗦了半天，蕭國公終於哆嗦出一句話來，「孽……孽障，還……還不快起來。」

　　我也想起來啊！葉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此時的她正以一個極為不雅觀的姿勢，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如果還有一絲的行動能力的話，她也不想這樣青蛙標本一樣挺在地上讓人參觀啊。

　　痛痛痛啊……此時的葉薰心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剛剛跌下來的時候正好背部朝下，雖然牆並不高，地面上的青草也很柔軟，但是……天啊！她真不應該把首飾包袱綁在腰後面。她懷疑自己的腰已經折斷了。上一次在宮裡受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此時相同的部位又受到重創。

　　欲哭無淚，乾脆讓她死了算了。周圍充斥著混亂的聲音，頭疼得像要燒起來，而腰後的疼痛則已經燒起來了。

　　身體上的傷痛還沒有緩解，又有人給她加上了重重一擊。她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說道：「爹爹，姐姐好像把什麼事情都忘記了，竟然叫我妹妹呢。」

　　葉薰終於如願以償地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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