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飄香(6)_學達書庫

六

　　宮女領著她走到了一處園子裡。放眼望去，整個園子裡花開得正好，花兒鮮豔的顏色點綴在嫩綠的底幕上，怒放的如煙霧般輕盈，含苞的如胭脂般濃豔，認識的、不認識的花兒，層層疊疊簇擁著，搭配得恰到好處。一條人工開鑿的水渠從花叢中蜿蜒而過，消失在獨具匠心的假山怪石裡。不愧是皇家園林，奢華中透著典雅，身在其中讓人心神俱醉。

　　已經離開大殿很遠了，葉薰深深吸了一口浮動著淡淡花香的空氣，轉身笑道：「幾位姐姐，不如就在這裡休息片刻。」

　　幾個宮女遲疑了一下，太后吩咐領葉薰去後面休息，雖然沒有指明，但肯定是慈甯宮無疑。若留在這裡……

　　領頭的宮女看了看四周，這裡是靠近慈甯宮的一處小花園。看葉薰神態之間頗為欣賞這裡的景色，宮女笑道：「既然小姐喜歡這裡的景致，就在這裡休息片刻吧。」她們都知道葉薰即將入宮當皇后，自然竭力奉承，伺候周到。

　　宮女們散開去搬椅子軟榻等物，留下葉薰一個人在廊下等候。

　　葉薰等得無聊，索性在園子裡慢慢逛起來。沿著清澈的水流，眼前一派繁花似錦、秀木如畫的絢麗風光，可葉薰的心情卻一片陰暗。回想起剛才殿上鉤心鬥角的場景，又想想自己將來入宮之後的情形，還有那位「重量級」的皇帝陛下，日後的婚姻生活……天啊，她想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難道老天爺讓她穿過來就是為了當這個萬惡的皇后？

　　葉薰心煩意亂，撿起一根樹枝沖著花叢抽打了幾下，花瓣四處飄散，讓她心裡更加煩亂。

　　不行，她一定得逃出去！她可不想將自己的一輩子都埋葬在這個深宮裡，圍著那位皇帝陛下和一群女人過虛與委蛇的日子。而且朝政和後宮鬥爭波瀾詭譎，一不小心就會連小命都不保。萬一死了，她可不敢保證還有再一次復活的機會。

　　可是怎麼離開呢？葉薰心裡一邊煩惱地想著這個問題，一邊神思不屬地向前走著，冷不丁發現前路被一座假山擋住了。

　　繞過假山，眼前豁然開朗，與身後的花海不同，前面竟然是一片清淨的小樹林。水流在穿過假山之後進入樹林，在樹林一側彙聚成小小的湖泊，清澈見底。最妙的是湖泊的旁邊還有一座涼亭，橫樑廊柱均由原木搭建而成，古樸自然。涼亭裡擺著一張木桌和幾把古藤編織的軟凳，讓人一看就喜歡。

　　就算心情再煩悶，看到這樣的美景，也會心境開闊起來。葉薰三步並作兩步奔過去。到了涼亭裡才發現，裡面好像有人來過，桌子上放著一個紫藤雕花茶壺和幾個玲瓏精緻的茶杯，其中一個杯子裡剩餘的半杯殘茶還散發著嫋嫋的水汽。

　　難道是後宮的哪個妃子剛剛在這裡賞風景？不對，後宮的那些妃子不都在大殿裡嗎……

　　正疑惑時，葉薰忽覺腳下癢癢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蹭她的腳。她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抬腳一踢。隨著她這一踢，一個圓滾滾的雪球滾了出來，一直滾到涼亭邊沿才慢慢停住。

　　雪球動了動身子，四肢伸展開。竟然是一隻貓一樣的小動物，毛茸茸、圓滾滾的身子像一團潔白的雪球。此時它趴坐在涼亭邊沿，抬著頭，一雙閃亮的大眼睛戒備地看著葉薰。

　　好可愛的小貓！葉薰差點歡喜出聲。她以前就最喜歡這種小貓小狗一樣的小動物，家裡還特意養了兩隻小貓。

　　葉薰向前邁了一步，小貓大眼睛內立刻浮起警惕，顯然還記得剛才的那一腳。

　　葉薰知道，如果自己再向前，小貓就會嚇跑。她只好停住腳步，蹲下身，模仿著小貓「喵喵」的叫聲。小貓不為所動地白了她一眼。葉薰手上沒有可以吸引小貓的東西，有點兒著急。看了一圈，她靈機一動，拔下頭上的一支蝴蝶簪子，對著小貓輕輕搖動起來。

　　那支簪子通體是光滑的碧玉，蝴蝶翅膀由淺綠的寶石雕琢拼接而成，再由打磨得極細的螺旋狀銀線半固定在簪首，輕輕一搖，就震顫不已，如同一隻真的碧綠色大蝴蝶展翅欲飛。

　　小貓果然被這個新奇的玩物吸引住了，大眼睛緊盯著葉薰手裡的簪子，不自覺地走近了。等到小貓走得足夠近時，葉薰身體向前一傾，飛快地伸出手，把貓兒一把抄進懷裡。

　　葉薰喜滋滋地感受著手心裡傳來的毛茸茸的溫暖，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大喝，「住手！你在幹什麼？」聲音清亮，卻帶著濃濃的怒氣。正蹲著的葉薰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險些撲倒在地。

　　葉薰穩住身子回頭一看，是一個身穿錦袍的小男孩，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俊美的面孔上卻已有了一種棱角分明的冷峻。他此時正上下打量著葉薰，烏黑的眼眸裡滿是傲氣和厭惡。

　　「你是誰？」看見葉薰回頭打量他，他毫不客氣地問道，「本殿下不是已經吩咐過，這裡誰也不准進來嗎？」

　　明明是一個小男孩卻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訓斥面孔，葉薰只覺得好笑。這人就像是一隻發現自己領域被別人侵犯的小獸，正努力地搖動鬃毛齜牙咧嘴地沖著入侵者吼叫。

　　還沒有等她開口回答，男孩的視線落到葉薰手裡抱著的小貓身上，眼中頓時升騰起一股怒氣。

　　「誰讓你碰它了？下賤的東西！」說著一步沖上來，猛地一揮手，正打在葉薰的手上。

　　葉薰沒有防備，一個趔趄險些跌下臺階。抱在她手裡的小貓一個跳躍，踩到柱子上，再落到地上。

　　「臭小子，你幹什麼？」這個蠻橫無理的小鬼真是討厭。葉薰火氣上來，毫不客氣地呵斥道。

　　小貓見主人過來了，跑到男孩的腳邊，親熱地蹭著他的褲腳。男孩卻余怒未息，狠狠一腳踢上去。那一腳力氣甚大，小貓飛了出去，正撞到柱子上。只聽一聲淒厲尖銳的慘叫，緊接著小貓重重地摔落地上，殷紅的血跡從雪白的貓頭上滲出來。

　　刹那之間兩人都愣住了。

　　葉薰的視線轉到柱子上，那裡正好有一根突出的樹枝，小貓正巧被他一腳踢到了這根宛如利箭般的樹枝上。剛剛還鮮活靈動的小生命就這麼消逝了？葉薰連忙蹲下身子，察看還在抽搐不止的小貓。

　　男孩怔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大聲喊道：「你竟然把舅父進獻給母妃的雪狸踢死了。」

　　這……明明是你踢死的吧？葉薰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臉義憤填膺地控訴自己這個殺貓兇手的男孩，腦子差一點兒轉不過彎來。這麼小的孩子就知道栽贓嫁禍了，皇宮的教育可真是……

　　「都怪你！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的……」男孩不依不饒跳著腳喊叫著，像心愛的玩具被人弄壞了一樣。

　　「住嘴！」葉薰不耐煩地喊了一聲，站起身。小貓已經死了，她也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而且從剛才的言談之中她已經聽出，眼前這個男孩是個皇子。雖然就算這只貓真是她弄死的，有太后當靠山，一隻貓她相信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麻煩終究還是少惹為妙。再者，眼前這位皇子她看著就厭煩。

　　葉薰轉身，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快步走出涼亭。剛邁下臺階，衣袖卻被人一把扯住，猛地往回一拉。葉薰毫無防備，一個趔趄，被臺階絆倒在地。

　　痛，痛，痛……好痛啊！還真是巧，她正摔在突出的臺階上，腰部撞在尖銳凸起的石階上，痛得她呼吸一滯，感覺自己的腰都快被硌斷了。

　　還沒有緩過氣，緊接著就看到一隻腳朝她狠狠踢過來。這該死的臭小子，簡直蠻橫無理到了極點。葉薰連忙伸手一擋，這一腳重重地踢在了她的胳膊上，在她碧綠色錦緞的衣服袖子上留下了一個黑黑的腳印。這麼一動，腰上更是疼得她齜牙咧嘴。

　　男孩還不肯罷休，又一腳踢過來。葉薰火氣騰地一下上來，反正左右無人，她往後一仰躲過這一腳，然後趁著男孩腳沒有伸回去，一把抓住他的腳踝，往前一帶。

　　男孩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哎呀……」他痛呼一聲，掙扎著起身，同時朝旁邊的葉薰又踢又打。

　　葉薰剛從臺階上爬起來，冷不丁又被他一腳踹倒。這一次卻正好摔在男孩的身上。身下多了一個肉墊，葉薰沒有傷到，身下的男孩卻被她壓得連聲呼痛。活該！報應！葉薰壓在他身上幸災樂禍地想。

　　趴在地上的男孩惡狠狠地向後踢著葉薰，試圖把她踢下去。他破口大駡：「臭丫頭，死女人，賤人……母豬一樣沉……」

　　葉薰氣得順勢壓住他，用膝蓋頂住他的後背，「臭小子，還敢罵人，知道教訓了吧？」

　　「死女人，你要幹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要父皇將你滿門抄斬，叫母妃把你……」

　　好像更加把這個蠻橫無理沒家教的小子惹毛了。隨著身下人的掙扎，腰上的傷處不時傳來鑽心的疼痛，葉薰也越發生氣。你以為你是皇子就了不起了？她恨恨地想，我還是未來的皇子他媽呢！雖然她一點兒也不想當這個皇子他媽……

　　不過自己現在還不是皇后，這樣公然毆打皇子好像也不太好……葉薰有點兒心虛地抬起頭，看了看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很好！很好！

　　男孩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刻抬起頭高聲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嗚嗚……」

　　葉薰趕緊一把捂住他的嘴。開玩笑，她可不想當場被人抓住在這裡欺負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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