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蘭陵皇妃 | 上頁 下頁
二五


  窗外更深露重,寒意漸濃。我獨坐窗臺,內心深處卻湧出一股涓涓細流般的無助來。

  眼前浮現出那張略顯猙獰的銀色面具……心中半是溫暖半是失落。我環抱住自己,嬌小的身軀竟是冰涼瑟縮的。

  有誰知道此時此刻的我,真的,好害怕。

  三.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竟是粉紅色的牆壁,乳白色的窗簾,淡黃色的書桌……上面還放著那本我所終愛的《飲水詞》。

  恍然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舒展柔軟的大床上,枕邊堆著幾個公仔,房間裡彌漫著久違了的「Miracle」香水味。

  我……回家了麼?我驚奇又驚喜地坐起來,怔怔地出了房間,沿著旋轉的大理石樓梯走下樓……

  熟悉的客廳中,爺爺坐在陽臺邊的籐椅上看報紙,爸爸媽媽也旅行回來了,旁邊放著幾個大箱子,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景,眼眶驀地一熱,喉嚨中一陣哽咽,一時間竟什麼也說不出……

  就在這時,爺爺,爸爸和媽媽卻一起回過頭來看我,表情是慈藹溫和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鼓勵,爺爺露出意味深長又慈愛的笑容,說,「小憐,勇敢一點,我們一直都在這。」

  我心中一暖,眼淚霎時模糊了視線,伸手不顧一切去夠他們,腳下卻失足踩空,身體惶惶下墜……

  我猛地坐起身來,睜開眼睛,方才那種下墜的感覺還真真切切地來不及褪去,顯現在眼前的卻是另一番景象了……

  鏤花的紅木窗子,暗紅梅花紋梨花木桌椅,桌上放著鎏金麒麟形的銅制燭臺。塌上繚繞著層層輕紗薄幔,藍色繡鳳綢緞薄被搭在身上,軟軟的,很是舒罰我心中蔓過一絲失落,用手背擦擦額頭上的汗珠,起身走到窗邊。

  連日來下了幾場小雨,空氣中盤旋著濕潤泥土的味道,推開窗子,一陣清爽的涼意迎面而來。我忍不住閉上眼睛,張開手臂,深深呼了口氣……胸腔內清涼了許多,再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個頎長的人影矗立在我窗前,錦衣金冠,面目英挺,正是宇文邕。

  他有些微怔地看著我,仿佛把我方才那一刻的惆悵與輕鬆盡收眼底,見我驚訝地望著他,面上浮出一層複雜的神情,深黑的眼眸喜怒逆,輕挑劍眉,淡淡說道,「走吧。今日,會有場好戲看。」

  為了配合宇文邕的裝束,我特意選了套墨藍色鑲銀線的暗碎花長裙,配鑲玉墜銀色流蘇的耳環。盈盈走在他身邊,看起來竟有幾分和諧之感。並肩行至北苑的玉金殿,只見殿門大開著,有涼爽的風繞梁拂過,夾雜著一絲醇醇的酒香。

  宇文護在玉金殿這樣隆重的開宴,果然像是有大事發生。

  我跟宇文邕分別向眾人問了安,宇文護似是心情不錯,指了指右側下首位置,笑道,「你們兩個穿得倒般配。……今日是邕兒的喜日,想來清鎖也會為他高興。」

  我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一眼宇文邕,他卻只是一臉恍若無事。心中不禁疑惑,我僵硬地笑笑,朝宇文護微微頜首,算是答話了。抬眼看見無塵道人正坐在左側上首位置,顏婉坐在他旁邊,一襲粉紅色桃花紋輕紗芙蓉衫,看起來十分喜慶,臉上化了濃妝,更顯得嬌豔動人,羞澀抬眼看向宇文邕,雙目脈脈含情。

  「無塵閣剛建了一半,道人就要走了,真是十分遺憾。」元氏一臉惋惜,舉杯道。

  我抬起頭來,倏地一怔。方才心中有種又不好的預感,所以只顧低頭吃菜,並未太過留意眾人的言語。無塵道人要走?乍然聽到這一句,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今日開此盛宴,就是為道人餞行的。道人有要事在身,我們也不便挽留。」宇文護聞言,也轉頭望向無塵,禮貌地說。

  「貧道雖然心中無塵,可是身在冉冉浮生之中,卻也做不到了無牽掛。總是有些不得已的羈絆。」無塵道人悠然說道。整個句子冠冕堂皇,博大精深,並未道出具體理由。

  原來這場宴會是要給他餞行的。我微微一驚,心中隨即生出一種如釋重負的快意來,這個來歷不明的危險人物走了,我的威脅自然會少一些。揣測他離開的理由,恐怕是他口中那神秘的「地宮」出了什麼事吧。

  「道人藝高,自然身系萬千眾生的福澤。責任大了,牽絆也自然就多。清鎖代天下人敬您一杯。」我心中喜悅,舉杯說道,笑容也是發自內心的燦爛。

  「呵,這丫頭嘴可真甜。」無塵大悅,眯著眼睛朝我舉杯,很給面子地一飲而盡。

  「清鎖此次回來,乖覺伶俐了不少,想來日後也會與婉兒相處融洽。」宇文護笑著接口道。

  我聞言一怔,酒杯剛舉到唇邊,不由得停住動作。

  「嗯,顏姑娘與司空大人有姻緣相,八字又合,乃是命中註定的金玉良緣。大人不如就成全了這對美眷。」無塵笑道。想必兩人早已經通好氣,只是挑現在這場合說出來而已。

  「其實我也早有此意撮合他們,正好道人今日提起。你我二老就給他們做主了,也算是結了姻親呢。」我心中暗哼一聲,既能與掌握兵權的經略節度使結親,又能籠絡無塵道人,表面上看是一舉兩得,殊不知這無塵來歷不明,此舉實是引狼入室。

  宇文護一邊說,一邊轉頭望向宇文邕,說,「顏姑娘才貌雙全,邕兒也定會喜歡的吧。」

  宇文邕戲謔地看我一眼,唇邊揚起一抹淺笑,說,「多謝皇叔美意。」看樣子,他也早知道這個安排了,難怪會說有好戲看。看來整個宴會上,惟一剛剛知道的人,就是我了。心中不由躥出一股怒火和恐懼,司空府已經有了個媚主子,若是顏婉再進門,我哪還有好日子過。可是這是宇文護的意思,我也不好再說什麼,頗有些猶疑地望向元氏,目光中有些求助的成分。

  元氏瞥見我的表情,開口道,「我們清鎖知書達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耍小性的,是不是?」

  我有苦說不出,只好僵硬地笑著點頭。

  「不過入門有先後,算來婉兒還應該叫你一聲姐姐。邕兒也不是喜新厭舊的人,日後你姐妹二人雨露均沾,想來也不會厚此薄彼。邕兒,你說是不是?」元氏望向宇文邕,笑著問道。

  「那是當然。」宇文邕伸手將我攬在懷裡,輕輕摩挲我的肩膀,說,「清鎖對我情深意重,恭順可愛,我怎麼放得下她。」說著,作勢含情脈脈地看著我,眸子裡全是戲謔。我面上淺笑著,眼中目光卻是怒火噴薄可以殺人的。恭順可愛?哼,說的全是反話。

  宇文邕見我這個樣子,唇邊揚起一抹邪邪的清淡梨窩,笑得更是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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