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蘭陵皇妃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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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顏婉並肩走著,心中暗自揣測青鸞鏡的下落。她一路上絮絮說什麼,大概是要先送我回房休息,待到明兒早晨再去見姑母。 「清鎖姐姐,這次爹爹派我給宰相大人送來許多賀禮呢,都放在這間廂房裡了,姐姐想不想欣賞一下?都是各地刺史進獻的稀世珍寶呢。」走過一段連廊,兩側是雅致的小院,顏婉忽然停住腳步,興致勃勃地說。 已經折騰大半夜了,我雖然累,可是一聽稀世珍寶四個字還是來了精神,忙笑著說,「好啊,今天正好讓我開開眼界。」 顏婉頗有些得意地笑笑,一邊轉身吩咐丫鬟開門,一邊說,「件件價值連城,保證姐姐大飽眼福。」 西廂房裡堆著四隻大大的桃木箱子,鎖頭是金制的,鎖孔裡透出燦燦的光芒。顏婉揚了揚下巴,四個侍女同時掀開那四隻箱子,一時間,房裡好像籠罩了一層金霧,就好像正午陽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奪目的光輝可以刺痛人的眼睛。 「喏,這是商朝的銅爵,這是陳國來的玉如意,這是南海的紅珊瑚……」顏婉一件一件介紹著這些寶物,我卻自顧自地翻看著,心想青鸞鏡會不會也在這寶物中央,可是這燦燦金輝中半點碧色也無。白天的青鸞鏡與尋常鏡子無異,估計是不會讓尋常人當成寶物的…… 不過顏婉送來的壽禮果然都是奇珍異寶,我好奇的在箱子裡翻看著,剛把手伸到箱子底部,手指忽然碰觸到箱子深處某種冰涼柔軟的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指尖觸到的是一個一尺來長的銅制人偶,周身黑漆,混在一簇珠光寶氣中很是顯眼,臉上的五官是畫上去的,目如銅鈴,雙唇血紅,笑容陰森可怖,我心中猛地打個冷戰…… 眼前忽地黑光一閃,一團黑暗將原本的金燦燦的光輝都掩蓋下去,房間中霎時充斥著一股詭異幽暗的氣息……四周片刻間漆黑似夜,那黑色人偶忽然騰空而起,懸在半空,一雙駭人的眼睛仿佛在看我,發出聲聲淒厲的笑聲……我嚇的倒退一步,它的手臂猛地伸長,一把扼住我的喉嚨……脖頸上傳來冰冷的痛感,它的笑聲愈加尖利,有如夜梟…… 此時房間裡的人都已四下逃走,完顏莞離我比較近,已是嚇的蜷在角落裡,我死命地握住那人偶的手,艱難地對顏婉說,「你……」剛說出這一個字,喉嚨一緊,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顏婉如夢初醒,跌跌撞撞地奪門而出,說,「姐姐,我這就去找人來救你……」 此時我已被勒得喘不過氣來,本能掄起身邊的紅木椅子像那人偶頭上砸去,椅子應聲碎裂,它身子一歪,在空中晃了晃,握著我脖頸的手微微一松……我趁機朝門口沖去,可是身體還沒越過門檻,雙腿又被它緊緊扼住……我死命抓著門檻,用盡全身力氣往外爬,漸漸模糊的雙眼中,只見一個素淡的人影從牆頭上翩然躍下,面上戴著熟悉的面具,在淺淡的天光中泛著星輝般的銀光……竟是在戰場上救我的那個將軍! 我心中莫名一熱,掙扎著在半空淩亂地揮舞著右手,聲音沙啞地說,「救我……救我……」 恐懼的淚水應聲而下,一片迷離中,正對上他那雙湖水般幽深寧靜的眼眸…… 我再也支撐不住,手上一松,整個人就要被那人偶拖回黑暗中,就在這時,只見眼前白衣翩躚,仰頭一看,他已躍至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手上猛一加力,將我拽出房間……可身後那古怪人偶哪裡肯放我,銅臂扼得更緊了,我心中一急,回頭死命地朝它頭上狠踹過去……面具將軍見到竟是個黑色的銅制人偶在鉗制著我,秋水般的眸子裡掠過一絲震驚,抽出腰中的佩劍,動作奇快地朝那人偶脖頸上刺去…… 腿上的怪力驟然消失,面具將軍將我抱在懷裡,飛身躍到院子正中……我緊緊抱著他的手臂,眼看著那間屋子烏雲密佈般天昏地暗,人偶口中發出淒厲的叫聲,銅鈴一樣的眼睛直直瞪著我,竟似充滿血絲般猩紅駭人……我哪見過這般情景,心中大駭,尖叫著環住他的脖頸,把頭深深埋在他泛著淡香的懷抱裡…… 隱約感覺自己隨著他騰空而起,耳邊掠過赫赫風聲,然後是金屬碰撞的聲音……我睜開眼睛,只見他長劍散發著冷霜一樣的銀光,所向之處,那黑色人偶已是身首異處,被砍成了兩截……臉上那詭異的笑容卻還沒有消失,好像在目光空茫地看著我……我心中一怕,急忙又縮回他懷裡…… 一陣溫暖的氣息迎面而來,他的懷抱裡有淺淡的香草的芬芳。我心跳驟然加速,忽然反應過來這樣似乎有些不妥,一抬頭,只見面具將軍正垂頭看著我,澄如明鏡的雙眸泛著春水一樣的光。我急忙鬆開他,緊張地後退兩步,鞋尖卻險些碰到那人偶的頭,複又尖叫著跳回他身邊…… 只見他澄淨的眸子中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仿佛清風拂過湖面,激起波波寡淡的漣漪。 「它……它是什麼東西?」我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總是在他面前出糗,面上微微一熱。 面具將軍沒有回答,收起長劍,俯身拾起人偶的半截身子,只見它斷開的頸窩處塞著一個黃色的紙卷……我好奇,也忘了害怕,伸手拿出那細小的紙卷,緩緩打開,只見黃色的宣紙上用毛筆劃著古怪的圖案,又像是某種獨特的文字。 「這是什麼?」我眨眨眼睛,驚詫地望向他。 「……也許是傀儡符。」面具將軍沉吟片刻,淡淡地回答。 「什麼?……傀儡符?」我一怔,無意識地重複道。不會吧,世上竟真有這種東西嗎?可是如今我親眼所見,卻也由不得我不信了,忿忿地抱怨到,「到底是什麼人,居然畫這種東西出來害人!」 就在這時,隱約聽見附近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聲音嘈雜,似是來了許多人。 「你快走,你是齊國的將軍,要是讓他們看到你就糟了……」我顧不得多想,將那道符收在袖袋裡,一邊拉著他往牆邊跑去。 面具將軍聞言,雙眸微微一怔,隨即很配合地隨我走到牆下。 此時已經天光,東方的天空散發著淺淺通透的明藍色。大片輕薄的流雲飄過頭頂,他烏黑的長髮飛揚在風裡,銀色面具泛著錚亮的光,依舊冷漠肅殺,可此時看來卻已不再猙獰。那雙幽深寧靜的眸子淡淡地望著我,隱約竟是一雙極美的鳳眼。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總戴著這樣一張面具,難道他生來很醜,或者臉上受了傷?難道他的真面目會比這面具還要猙獰? ……我看著他的側影,只覺他這樣迎風站著,白衣翩躚,真真好似落下凡塵的九天嫡仙。 這樣一個氣質出塵的男子,竟會有張不可見人的醜陋容顏麼?不管怎樣都好,他救過我兩次,就算他的真面目再醜再恐怖也好,我也不會嫌棄他。 「謝謝你。」我仰頭看他,一臉真摯地說。 面具將軍沒有說話,轉過身,剛要縱身躍起…… 我卻又叫住他,不知為什麼竟頗有些羞怯,輕聲地說,「……以後……還會再見面嗎?」 他的身形頓了頓,沒有回答,白衣一閃,已經縱身躍出牆外…… 我站在牆下呆立片刻,回過頭,擦去眼角因為恐懼而落下的淚痕,臉上已換上一副淡漠平靜的表情。這宰相府上下人人心口不一,危機重重,可是誰要想害我端木憐,卻也沒那麼容易。心中暗想,這箱珠寶是顏婉帶來給塚宰大人的賀禮,最有可能的幕後黑手就是她。可是這元清鎖在無論在塚宰府或司空府都人微言輕,她有什麼必要下手來害我?按理說,若不是我好奇跑來瞧熱鬧,第一個碰到這傀儡的人就應該是宰相大人宇文護了……鳳凰紫衣的事情如果是她故意安排的,那麼她矛頭真正指向的人,難道是我的掛名老公宇文邕?……這個面目和善的女子,究竟是敵是友,那個人偶本來要殺的人,是我,還是宇文護呢? 身後傳來紛繁的腳步聲,我回過頭,原來是顏婉帶著宇文邕和一隊侍衛匆匆趕來,見我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倏地一愣,跑過來挽著的手臂,聲音裡還帶著哭腔,說,「清鎖姐姐,太好了你沒事,不然婉兒可要自責死了。」說著,眼淚簌簌地落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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