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梨花雪後 | 上頁 下頁
一四一


  「你又在胡鬧。下來。」拓跋元衡說道。

  辛情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退後。」

  侍衛們立刻呆立不敢亂動一步。

  辛情又笑了,看著屋頂瓦片上的雪已被殿內的熱氣烘烤化了,她坐下來,朵兒在她身邊蹲了,一貓一人看著下面的人。

  「朵兒,這火是地獄裡的火,會把人燒成灰燼的,風一吹,就都灰飛湮滅了,不會在這肮髒的塵世留下一點痕跡,真好,我要解脫了,我要乘風歸去了……呵呵……」辛情笑著說道。

  「放下刀,朕——既往不咎。」拓跋元衡恨恨地瞪著辛情,拳頭緊握。辛情這才忽然夢醒發現他一樣。

  「拓跋元衡,我說過,除非我死了不能動了才不會離開你,可是這幾天讓我想到了這個法子,即使死了也可以離開你,你總不會滿天下追趕我的骨灰吧?哈哈……這個鬼地方我終於可以離開了,自由自在……」話音未落,頸上的匕首忽然改了方向直沖心口去了……

  侍衛躍起的瞬間,底下的眾人看見了波斯貓朵兒更早一步的躍起撲向辛情握著匕首的手……可是,他們也清楚看到,那匕首還是刺入了胸口……大紅的身影歪倒滾落,裹著滿身的雪從天而降……

  太華殿一群太醫腦門上冒著冷汗跪在拓跋元衡面前。

  「怎麼樣?」拓跋元衡坐在龍床邊,龍袍上一片血紅,右手握著帳內那還有些冰冷的手。

  「回皇上,娘娘福大命大,由於貓兒的力量,使得匕首歪了位置,沒有刺中要害,不過,雖說性命無礙——」說話的是盧太醫,頓了頓接著說道:「但是、但是、但是娘娘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恐怕龍種——」龍種難保——這四個字他怎麼敢說。

  此話一出,殿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集體僵化。

  「身孕?」拓跋元衡斂聲屏氣,回頭看了看帳中臉色白得像鬼一樣的女人。

  「是,而且——娘娘腹中是雙生子。」盧太醫答道。

  「你們——全部留在宮內直到貴妃和皇子完全康復,若有差池朕砍了你們的腦袋、拆了你們的府第,聽清楚了?」拓跋元衡冷聲。

  眾太醫馬上磕頭稱是。拓跋元衡揮了揮手,樂喜會意做了手勢帶著所有人出去了。

  拓跋元衡坐著沒動,握著辛情的手,她的胸口處雖已包紮過了,仍舊透著殷紅。

  「灰飛煙滅,如此決絕。想不到,你竟如此痛恨朕,恨到不惜殺了自己報復朕。辛情,你以為你死了朕會難過?」拓跋元衡握著她的手不自覺地用了力,辛情一點反應也沒有,「朕不會難過,知道嗎?朕不會難過。不過是女人,朕要多少都找得到,何苦非留你這個又臭又硬的女人在身邊惹自己不快。既然這麼想走,好,你不是喜歡賭嗎?打個賭,你活著朕便放你走。」

  臉色慘白的辛情仍舊是死屍一般不動,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似乎還能證明她是活人。

  拓跋元衡沉默坐著,樂喜小心翼翼進來了,蚊子似的開口說道:「皇上,娘娘燒的東西似乎是經書,這是老奴找到的幾片殘留。」

  拓跋元衡接過去了,是幾片快被燃燒殆盡的紙,一片只剩下了下面橫排的兩字「情、生」,另外幾片都是支離破碎的佛語,拓跋元衡將那紙片揉成了團,又回頭看辛情。

  「原來這往生經你是為自己抄的,鄢陵之行你已決定要死了?你這個傻女人,怎麼偏偏是朕的剋星……」拓跋元衡使勁握了握她的手。

  樂喜偷偷退了出去。

  辛情是大半夜醒來的,渾身疼的不得了,睜著眼睛看看環境,半天才意識清醒,動了動,胸口撕裂般疼痛。掙扎著坐起來,探頭看了看殿內,居然一個人也沒有。苦笑了下,居然這樣也死不了。口渴得厲害,辛情強忍著疼下了床,腳一碰到地毯便有些頭暈目眩,辛情知道這應該是失血過多外加睡了太久,渾身用不上力氣,等她好不容易挪到桌邊坐下,猛喘幾口氣胸口更疼,一手撫著胸口,一手輕抖著拿起茶壺,正欲倒水身後傳來一句:「你幹什麼?」茶壺應聲落在茶盤裡碎了。

  辛情轉頭看來人:「我渴了。」一說話,嘴唇也因為太幹被扯動有些微的疼。

  拓跋元衡看她的臉,面無血色的慘白著,襯著一身白衣顯得很——淒涼,可是她臉上的神情帶著些自嘲和倔強。兩人相視無語。

  「為什麼要死?」拓跋元衡慢慢走近她。看到她臉上的笑容。

  「我這個人臉皮薄,與其等著人家弄死我,不如我自己先死了乾淨。」辛情說道。

  拓跋元衡已到了她面前:「紮下去疼嗎?」

  「忘了。」辛情一笑:「就算疼也是一時,忍不了這一時就要生受一世,算來還是划算。」抬頭看拓跋元衡:「不過,看來,也許我還需要第二次忍受疼痛。」

  「如果沒有朵兒,你就一屍三命了,你還要再疼一次?」拓跋元衡眯了眼睛,握了拳頭。

  辛情「忽」地站起來,胸口的疼讓她的眉頭皺成一團,忽然而來的眩暈感讓她站立不穩,還是拓跋元衡動作快將她攬進懷裡。

  「真的?」辛情問道,氣息有些不穩。

  「你不知道?」拓跋元衡口氣不自覺的柔和了些,看著懷裡女人一臉的驚詫。

  辛情的眼睛一直瞪得老大,忽然一把推開拓跋元衡,然後低了頭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

  「真好,我有孩子了。」辛情微笑著說道,小心翼翼地坐下摸了半天肚子,那情態像是一個喜悅的母親期待自己快要出生的孩子:「寶寶啊,聽到媽媽說話了嗎?對不起哦,媽媽錯了,媽媽差點害了你們,你們還好嗎?」

  拓跋元衡的表情放鬆了些,忽然辛情抬頭看他,蒼白的臉上綻出了妖媚的笑:「一屍三命不知道會不會很好玩……」

  「你還要殺朕的骨肉?」拓跋元衡頭上忽然青筋暴起,聲音給人一種冰刀的感覺,銳利冰冷。

  「這要看你,你放我走,我會好好留著他們。」辛情笑著說道。這個混蛋愛自己的孩子,還好,她終於有了威脅他的資本,還是兩個。

  「跟朕談條件?」拓跋元衡又往前一步。

  「不是談,是讓你自己做決定。他們的生死在你手裡。」辛情手撫著肚子,她真是蠢,第一個孩子如果就想到用這招,她現在也許在外逍遙好幾年了。不過話說回來,當時他手上有威脅她的籌碼,她不敢。

  「若朕不放你,如何?」拓跋元衡握著拳頭,控制自己一拳打飛眼前這個一臉微笑的女人的衝動。

  辛情看著自己的手腕:「刀紮進胸膛死不了,咬舌自盡啊絕食啊撞牆啊,死的辦法多了,我死了,他們會因為沒有新鮮空氣而被憋死。」抬頭看拓跋元衡一眼:「死的方法很多——如果真要尋死,誰也攔不住。」

  「你捨得他們死?你曾經很期盼。」拓跋元衡問道。

  「你說那些小衣服和泥人嗎?」辛情笑了:「演給你看的,我知道身邊有你的眼線,不演得像一點你怎麼會相信呢?我從來沒想過要生你的孩子,不過,我若是不表現的有那個期盼,你怎麼會放任我呢?呵呵——我再想想還演過什麼給你看?哦,送子觀音是我特意找了畫師按護國寺中弘德夫人石窟石像繪製的,所謂求子不過是藉口,動這個地方就是要讓太后生氣的,這樣她以後若害我,你也會相信。翔鸞殿的人偶是我放的,那銀針是我親自一根根紮上去的,然後假裝被鎮魘睡不著,那段日子好辛苦的,每天夜裡要拿針紮自己手心保持清醒,還要忍著割破了的腳若無其事地去跳水。

  為了確保你會生氣,之前我還特意命人在翔鸞殿裡放了些東西,讓她會做噩夢的東西。還有什麼?哦,還有皇后的病,她中毒是我搞的鬼,她吃的東西本不足以中毒,可是在過年之前她其實已經吃了很多了,日積月累,不中毒都難,不過,我沒想她死,我只是要借她的權利用用而已。琳春樓的火也是我讓人放的,事先塗了白磷,然後讓人拿著熱水靠在附近,很容易著了,趁機撤了太后的人,然後她們鎮魘我就順理成章了,對不對?」

  「真以為朕捨不得你死?」拓跋元衡胸口起伏。

  辛情搖頭,「像我這樣的女人你要多少有多少,不過,你應該捨不得這塊肉吧?」然後開心地笑了:「果然,威脅人是很有趣的事,看著人憤怒卻無可奈何的表情真是享受。」她憋了這麼多年終於也有揚眉吐氣的時候了,這叫什麼?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變態?

  拓跋元衡冷眼看她半晌,然後冷笑著說道:「這麼多年朕都縱容你,這一次,朕決不饒你。不是想死嗎?朕滿足你。」

  辛情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拓跋元衡,她的孩子——

  「來人。」拓跋元衡臉上換上了冷冷的笑,不過拳頭還是絲毫沒有放鬆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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