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後(139)_東籬菊隱

一三九

　　然後史沭一把推開辛情，喘著粗氣說道：「娘娘何苦自辱——」

　　辛情這才回過神來，看看史沭，又看看自己袖子，明白自己剛才幹了什麼，一時自己也有點愣。

　　「皇上可看清楚了？這樣水性楊花的賤人怎麼配留在後宮？」太后的聲音帶著笑意——嘲笑。

　　「水性楊花？」這個詞刺激了辛情的神經，她微微一笑看向太后：「皇帝的寵妃嘛，不水性楊花怎麼能讓人弄死呢，弘德夫人如此，現在輪到我了。」

　　太后的臉「刷」的白了，指著辛情讓人拖她出去。

　　「獨孤氏，你休要胡言亂語污蔑太后。」辛情似乎聽到了拓跋元衡的磨牙聲，恐怕他也沒想到辛情會說出這句話。

　　「是，我一時心直口快冒犯了太后還請太后恕罪。」辛情笑著說道。

　　「掌嘴！」拓跋元衡的牙縫裡蹦出這兩個字。

　　辛情不笑了，眯著眼睛冷冰冰地看拓跋元衡。

　　二十個巴掌，辛情就那樣盯著拓跋元衡看，他的視線也不挪開，與她對視。打完了，辛情感覺到嘴裡的腥甜，抬袖擦了擦嘴角，堆出滿臉的笑轉頭看史沭，輕聲問道：「我還好看嗎？」

　　史沭點頭。

　　「那就好，否則以後就沒有水性楊花的資本了。奚祁也不會對我心心念念，唐漠風也不會舊情難忘，就連元緒——恐怕也不會再費勁心思藏了同心結在花盆裡送我了。」辛情笑著說道，然後看向太后：「你不是想知道那扇子、玉珮和同心結的來歷嗎？我告訴你，扇子是奚祁做王爺的時候送的，玉珮是萬壽節時唐漠風托人轉交。那天的牡丹玉珮，是元緒讓赫連若水轉送的，只是我一時沒收好，居然掉了出來。」

　　「滿口胡言！你這個賤人，簡直是滿口胡言。」太后氣得發抖。

　　「這些事情本就是遮遮掩掩見不得天日的，您都有本事查到這些隱秘的東西，您就再費力去證明一下這些東西不是拓跋元緒的好了。」辛情笑。

　　「獨孤氏頂撞太后在前，污蔑親王在後，著，即日廢為庶人，囚於鳳凰殿，非旨不得出鳳凰殿一步。」拓跋元衡一字一句地念出判決。

　　「居然還捨不得我死？」辛情媚笑著看拓跋元衡。

　　「帶她出去。」拓跋元衡說道，馬上就有太監架著她往出走，被辛情甩開，看看癱在一旁的史沭，辛情笑著來到他身邊，彎下身和他對視，忽然動作迅速地從袖中拿出短刀直刺入史沭的胸口：「與其受千刀萬剮，這最後一程讓我送你吧。」那刀，自被廢之後她就一直隨身帶著。

　　史沭看著她，臉上是微笑：「謝娘娘善心——」

　　人慢慢地倒了。辛情沒有回頭，硬著脊樑走出瑤池殿。

　　看著史沭的屍身，拓跋元衡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滅族。」

　　跨進鳳凰殿範圍，院門在她身後緩緩關閉，發出了沉重的「吱嘎」聲音。平靜地走回殿裡，辛情只看到茉茉和她腳邊的朵兒。茉茉說馮保已被皇后調去顯陽殿當差了。辛情有些納悶，馮保是皇后的心腹？沒有道理，可是又懶得去猜。誰是誰跟她都沒有關係了，她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死或者是孤獨對她來說都無所謂，去奚祁身邊也無所謂。

　　進了鳳凰殿，雖然陰冷的殿裡會讓人精神一震，可是辛情卻忽然困倦的很，爬到床上，讓茉茉拿了好幾床被子蓋了昏昏睡去。臉上火辣辣的疼醒了辛情，裹了被子讓茉茉拿了雪團來敷臉。忽然之間打了個寒戰，側頭看了看，竟然是拓跋元衡。特意來追加審判的？

　　「還有什麼想問的？」辛情平淡地說道。

　　「你在找死。」拓跋元衡恨恨地說道。

　　辛情笑了笑：「我不找死，你難道不想我死？我只是幫你找了個藉口，讓一切更順理成章。」

　　「你就這麼想去奚祁身邊？」拓跋元衡狠狠攥住她的手，逼著她和他對視。「想去哪裡？誰給過我選擇的權利了？」辛情笑著說道：「在你們眼裡，我這個玩物你們可以搶可以收藏可以寵愛可以棄置可以殺死，唯獨不可以離開，你問我想去哪裡，應該是我問你，你接下來要讓我去哪裡？還是就這樣關著一輩子？給我個明確的方向，我也好做個心理準備。」

　　「朕的東西從來不讓人。」拓跋元衡的口氣冷冷的。

　　「我猜也是。」辛情笑著說道：「這裡也挺好的，真讓我出去我都不知道去哪裡、怎麼生活。雖然這裡會有人來羞辱我來踐踏我，但是無所謂，這些事情我從小就習慣了，只要有吃有喝，什麼都無所謂，何況這裡還是讓人豔羨的金碧輝煌的宮殿。」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聽朕的話要惹是生非？」拓跋元衡問道。辛情忍不住笑了，因為嘴咧得大扯得臉皮都疼了。

　　「我只有這次試著聽你的話了試著相信你，不是因為你做了值得我相信的事，而是我累了，我想休息一會兒。可是事實證明我太蠢了，到了現在的地步是我自作自受，我活該。只是，你為什麼不殺我？是看在蘇豫的面子上嗎？」辛情頓了頓說道：「如果是這樣，我告訴你不必了，蘇豫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為了要帶我走的，他所謂的為國捐軀也不過是因為背叛了奚祁被斬草除根了。只要你說明這一點就可以正大光明殺我了。如果，你是因為對我這個玩物還有絲毫留戀的話，也不必了，我告訴你，我在這裡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報復你，對這樣的人你不應該手下留情的吧？」

　　「你並沒有報復到朕。」拓跋元衡冷冷說道。

　　「你以為我在你的後宮興風作浪是要報復女人們嗎？呵呵——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有真正恨過她們，也沒有真正想她們死。自始至終我想要報復的人只有你一個，而報復你也不是我最終的目的，我最想的是離開這個鬼地方離開你，我多想讓你母子相忌、兄弟相殘、骨肉分離——可惜，我什麼都沒做到，我沒有報復到你，我也離不開這裡了，從頭到尾不過是自己演了出拙劣的戲給你看熱鬧。」辛情笑著說道。

　　「朕並未虧待你，你從來都不領情？」拓跋元衡的聲音低沉。

　　「呵呵呵呵——虧待？你以為我稀罕這些死的東西嗎？如果稀罕我根本就不會想方設法從靳王府逃出來。不過，如果知道會有這樣的遭遇，會碰到你這個魔鬼，我死也不會離開那裡的，可惜啊，人算永遠不如天算，我辛情總是被老天耍著玩。」辛情環顧四周，歎口氣：「我為什麼要領你的情？我這樣人不人鬼不鬼都是你造成的，本來我以為我逃出升天了，我以為我也會有人關心有一個溫暖的家有親人，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毀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殺了人又給她錦衣玉食金銀珠寶，你覺得會有用嗎？死人是沒有感覺的。不過，你永遠都不會懂，因為你自大、狂妄，你以為你的權勢和金錢可以換到一切，你看到我辛情愛權勢愛金錢，可是你不知道的是，為了權勢和金錢我可以出賣身體，但是不會出賣靈魂，尤其不會出賣靈魂給你這種人。」

　　然後辛情聽見了拓跋元衡骨頭喀喀作響的聲音，看了一眼他的手，握得死緊。「又想打我？別客氣，反正棄之不用的玩物就是用來撒氣的。」辛情笑著說道，幻想著拓跋元衡氣到爆炸。他沒有爆炸，他伸出手捏住辛情的雙肩，疼得辛情皺了眉。

　　「終於說實話了？朕以為能感動你，看來你真的沒有心。你想讓朕生氣？哼，高看自己了。」拓跋元衡的力氣差點捏碎辛情的骨頭。

　　「感動？你沒看到我感動嗎？你忘了我對你笑得多燦爛嗎？」辛情奮力抬起手拍拍他的臉：「什麼外皮都被揭穿了就不要演了，你對我好、我對你笑，不過是因為我們要各取所需，你要我上床服侍你、取悅你，而我要的是權利，可以一步步報復你的權利，這一切我是用身體換來的，是你給我的酬勞。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從現在開始，我們的雇傭關係結束了，總算你大方，還給我一個苟延殘喘的地方，賞我飯吃，如果你有需要，我會拿身體付賬的。」

　　「朕——看錯你了！」拓跋元衡松了手，半天才說了這麼一句。

　　辛情笑著揉自己的肩膀也不說話，看著拓跋元衡大踏步走了出去和隨即關上的門，以及隨後進來的哆哆嗦嗦的茉茉。

　　「別抖了，再給我拿點雪來吧，臉燙得慌。」辛情笑著說道。

　　幾近零度的氣溫讓辛情這朵久在溫室的花終於病了，連續好幾天都昏昏欲睡，只不過睡著的時候不再說夢話了，安安靜靜地死了一樣的睡著。嚇得茉茉手腳冰涼，去拍鳳凰殿的院門卻沒有人應聲，大喊大叫也沒人搭理，茉茉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最後沒有辦法，只有拿了冰塊用帕子包了放在辛情額頭，希望她能醒過來。

　　辛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深夜了，茉茉在床邊站著直點頭。辛情好不容易掙扎著坐起來，吵醒了茉茉，茉茉忙拿了軟枕給她靠了，到了此時臉色才輕鬆了些。高興之餘急急地跑去端了一直熱在茶湯子裡的粥來，一口一口地喂辛情吃。

　　「嚇著你了吧？」辛情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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