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梨花雪後 | 上頁 下頁
一二二


  「好!」辛情拿過笛子接著往前走。

  「以後也不要任性了!」蘇豫說道。

  不知為何,辛情聽到他這句話,心「忽」地一震,回過頭:「怎麼?你不陪著朵兒了?」

  蘇豫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反駁她的話還是說不陪蘇朵了,還沒等辛情問,蘇豫轉身快步離去,辛情拿著笛子的手竟不自覺攥緊了。

  回到水月軒,辛情拿著那笛子仔細看了看,普通一隻短笛,似乎年頭不短,竹身都有些發亮了。試著吹了吹勉強弄出個沙啞的音,自己也覺得難聽便作罷,仔細放好了,打算改天還給蘇豫。

  留在偃朝的最後一天,奚祁又有盛大的歡送晚宴。辛情正在讓宮女給她裝扮,頭髮剛剛篦順了,一個太監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口裡喊著「娘娘不好了」,被馮保一聲喝住:「放肆,娘娘好好的,胡說什麼。」

  「好好說,什麼不好了?」辛情沒回頭,問道。

  那太監跪在地上:「回娘娘,國舅、國舅為保護偃朝皇帝,已、已——」

  「已什麼了?」辛情驀地回頭:「說!」聲音冷冽。

  「已被刺客所傷……」太監說道。

  辛情按住心口,只覺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起身往外走,馮保等人急忙跟上。

  想找到出事的地點並不難,因為到處都亂哄哄的,辛情因為還未換衣服,只著白色中衣倒也方便了跑步。等她氣喘吁吁趕到的時候,大殿內外已都是戒備森嚴了,卻沒有人攔著她,似乎料到她會來一樣,大殿門口還有一個太監躬身迎她,帶她進了大殿。殿中人多得像開會,辛情只看到殿中地毯上的白色身影,慢下腳步走過去在他身邊屈膝跪下。

  蘇豫的左胸前插著一把短刀,此刻只露了刀柄在外,傷口周圍沒有多少血,衣服也沒有弄髒,蘇豫側頭微眯著眼睛,見她來了,微微扯出了笑意,只不過這一笑,嘴角便有血流了下來。

  辛情用袖子給他擦了擦嘴角:「差點把衣服弄髒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蘇豫仍舊微笑著,看著她的目光是溫暖的:「小情,我、先走了……你、你以後,好、好好的……」

  「你要去哪兒?」辛情問道。

  「很遠、很遠的、地方……」蘇豫的聲音又小了,眼睛似乎已是費力在張著了。

  「好,什麼時候回來?」辛情問道,握著蘇豫的手。

  「很久……」蘇豫看著她,一瞬不瞬。

  「很久是多久?總有個大概,如果很久你都不回來我去哪裡找你?」辛情問道。

  蘇豫的手緩緩抬起,似乎要觸摸一下辛情的臉,口中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說著什麼,辛情湊過去聽。

  「奈、何——」蘇豫最後的力氣說了為兩個字,那緩緩舉起的手以極快的速度垂落。

  「哪裡?我沒聽清楚,你再產一遍!」辛情搖他的手,過了很久沒有動靜。辛情握住他的手貼在臉上,輕聲說道:「不管是哪裡,不管多久你要記得回來,你答應過要帶我回家的,知道嗎?」殿內一片死寂,驀地,辛情開口:「太醫,太醫呢?傳太醫。」沒人動。

  「貴妃,你哥哥已去了。」拓跋元衡低沉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辛情回頭仰頭看他一會兒,然後重又回過頭去,眼睛盯住那露在外面的刀柄。

  「我忘了,這是致命傷。」辛情看著刀輕聲說道,然後緩緩地抬起手。眾目睽睽之下,辛情伸手拔出了那把短刀,帶出的血濺在她臉上和衣服上一些,形成一個個殷紅的圓點。傷口流出的血將蘇豫的白衣染紅了一片。辛情看看那刀,拿出手帕慢慢擦拭乾淨,放進袖中。

  「睡吧,睡醒了就到天堂了。」然後起身到了拓跋元衡面前:「皇上,請下旨將臣妾兄長入土為安吧。」

  拓跋元衡點頭。

  「謝皇上!」辛情一福,直著身子動作僵硬地走了出去。

  回了水月軒,一言不發躺下睡了。等辛情再睜開眼睛,昏黃的燭光,床邊是拓跋元衡陰沉的臉。

  「皇上怎麼還不睡?夜已經深了。」辛情略微偏頭看著他笑問。

  「朕會追封你哥哥為國公!」拓跋元衡說道。

  「不用了,我想他不是為了在北國封侯拜相,而是為了蘇家在偃朝的地位才連命都不要了,也許,他覺得這是他欠蘇家的。」辛情產道。

  「朕不會讓他白白死的。」拓跋元衡說道。

  「好!謝皇上!」辛情閉了眼睛:「臣妾很累,還想睡,不恭送您了。」

  「為什麼不哭?」拓跋元衡問道。

  「也好,都走了,再也不用擔心了,也不會有牽掛了。」辛情說道。腦袋又往枕頭裡縮了縮。

  「辛情!」拓跋元衡抓著她的肩膀。

  「有些人生下來就註定是要一個人的,奢求也沒有用。」辛情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你還有朕!」拓跋元衡說道。

  「我誰也沒有,只有自己。」辛情說道,眼角邊終於流下了兩行清淚。想起什麼似的睜開眼睛,淚眼迷離:「皇上,蘇豫的喪事要怎麼辦?」

  「這事不要操心了。」拓跋元衡抬手給她擦眼淚,難得的溫柔。

  「謝謝!」辛情說道,猶疑著伸出手環上拓跋元衡的腰,放鬆身體靠在他懷裡:「也許,我只有皇上了。」

  「還會有皇子、皇女。」拓跋元衡說道。

  「呵呵——是啊,還會有皇子皇女——皇子皇女還會有孫兒孫女,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呵呵!」辛情說道。

  「不要笑了!」拓跋元衡拍拍她的背。

  「好!」辛情不笑了,靠在他懷裡安安靜靜。

  後來,辛情睡著了,拓跋元衡輕輕把她放在枕上,她臉上猶有淚痕,看起來與平時囂張妖媚完全不一樣。

  「這個是本來的你?」拓跋元衡輕輕拉過被子給她蓋好,將被淚水粘在臉頰上的頭髮拂開,她的臉是涼的,沒有溫度一樣。看了一會兒,她翻身側躺,身子又蜷起來了。只不過此刻看來少了防備,更像是被拋棄無所依靠的孩子。

  拓跋元衡又看了看她才神色凝重地回弘恩殿,殿外許多臣子已在等候了,拓跋元衡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才進大步進殿,群臣趕緊垂首躬身魚貫入殿。

  那晚,群臣們直到快天亮時分方才退出弘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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