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後(69)_東籬菊隱

六九

　　不知道跑了多久，來到一處樹林中，沒有月光，沒有影子，黑得壓抑。疾行了一會兒，他停了下來。片刻之後又開始疾行。只不過這次沒飛多遠，就聽見一個妖媚的聲音笑著說道：「跑了這麼遠，歇一會兒吧！等找著馬再趕路不遲……」

　　辛情認得那個聲音，是美女蛇。美女蛇來了，她還跑得掉嗎？聽口氣，似乎很熟稔，他們是什麼關係？窩裡反還是什麼？正想著，身子一麻什麼也不知道了。

　　…………

　　第三十章花溪流觴

　　睡到半夜，辛情似乎有些不安穩，嘴唇不停地動來動去，卻完全聽不出內容。拓跋元衡緊緊抱著了她才好點，兩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不放。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睛周圍出現了一圈黑眼圈。

　　用過早膳，辛情讓馮保將那幾卷賬目送到賀蘭光猷宮中，說皇上已看過同意了，讓她去辦就好了。然後讓馮保傳了太醫。

　　太醫來看過說不妨事，開了些安神的藥。太醫走後，辛情叫過馮保。

　　「馮保，我讓你辦的事如何了，人找到了？」辛情問道。

　　「回娘娘，已辦好了。」馮保說道，

　　「好！」辛情笑著說道。

　　那天晚上，辛情又沒睡好，一大早起來就讓馮保去丹青院傳畫師。

　　拓跋元衡下朝去翔鸞殿看過左昭儀母子，想到太監樂喜說辛情昨兒傳太醫的事，出了翔鸞殿便朝鳳凰殿來了。到了鳳凰殿卻見滿地的畫卷，幾位畫師還在不停地畫。畫師將畫好的畫一幅幅展示給辛情看，辛情總說這裡不對那裡不對。拓跋元衡低頭看了看，似乎都是菩薩像。

　　「你這是折騰什麼呢？」拓跋元衡問道。

　　「臣妾這些日子總夢見一位菩薩，臣妾也不明白怎麼回事。昨晚夢裡臣妾才見真切，菩薩說她是送子觀音，臣妾若想誕育皇子需得為她塑金身誠心供奉，所以臣妾一大早傳了畫師來畫菩薩真容。」辛情說道。

　　「畫了這麼多，都不是？」拓跋元衡拿起一幅看了看，「這不就是送子觀音嗎？怎麼還畫？」

　　「這些都和臣妾夢中所見的觀音不一樣。」辛情說道。這時一位畫師畫完了，辛情走過去看了看，「鼻子不像，再柔和些，天庭也不夠飽滿。你畫的這幅太生硬了。」畫師展開畫卷開始重新畫。

　　又畫了好幾幅，辛情都說不像，「算了算了，下午換幾個人來畫吧，你們畫來畫去都不像。」畫師們告退了，辛情讓人仔細仔細收拾了那些菩薩畫像,說是不能輕慢了菩薩。

　　「什麼時候這麼誠心了？」拓跋元衡笑著問道。

　　「從七皇子出生！」辛情半真半假，「唉，出生便是王爺，以後臣妾再好好教導，您再偏著臣妾一些，臣妾的皇子說不定就能當太子了呢！」

　　「野心！」拓跋元衡笑著說道，

　　「有個兒子當靠山，將來臣妾人老珠黃了心裡還能有個念想，有份希望，否則這以後的日子怎麼打發呢！」辛情說道。

　　「想得倒長遠！」拓跋元衡說道，掌心覆住她一隻手，「還說那孩童的衣服是給七皇子的，原來是給自己留的，還敢跟朕討人情！」

　　「臣妾一向樂於送順水人情！」辛情笑著說道。

　　「朕說你心機重還不高興，怎麼樣？」拓跋元衡笑問她。

　　辛情收了臉上的笑，低垂了眼簾，「臣妾不是心機重，只是怕您的冷嘲熱諷。」

　　「開玩笑，朕會對你一個女人冷嘲熱諷？」拓跋元衡問道。

　　「皇上，臣妾以前一心想著離開皇宮，所以狠心——」辛情頭更低，聲音也更低，「臣妾就算再狠心也難過了很久，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跟剜自己的肉一樣。皇上以前告誡過臣妾，您唯一不能容忍的事是對皇嗣下手，臣妾現在知道，您當時那麼說是提醒臣妾，是對臣妾網開一面。可是臣妾當時心存僥倖，沒想到您真是明察秋毫。說實話，即使被您貶去溫泉宮，臣妾也沒有任何悔意。可是，自從臣妾看到左昭儀因為腹中孩兒笑得那麼幸福的樣子，臣妾就很羡慕也很嫉妒，還有翔鸞殿裡那些可愛的小衣服，臣妾好幾次都想偷偷拿幾件！您說的那些衣服，其實本來也是給七皇子的，可是，臣妾一直沒捨得送。要不是被您看見，臣妾才不會那麼說的。您想，如果當時臣妾說是給自己孩兒準備的，您就算嘴上不說什麼，心裡也一定會笑臣妾，所以——」

　　「朕什麼時候笑過你？」拓跋元衡抬起她低得不能再低的頭，「你的話朕都聽到了，知道朕當時想什麼嗎？」

　　辛情搖頭。

　　「朕當時想好好打你一巴掌，若皇子還在這會該會叫父皇母妃了。都是你這個妖精狠心！」拓跋元衡捏她的臉，看到她痛得皺眉才松了手，「若是別人如此妄為，朕早讓她死十次八次了，偏偏是你這個——」不解恨的樣子又捏了一把，辛情的臉都被捏紅了。

　　「皇上，您恨臣妾是不是？」辛情問道。

　　「當然！」拓跋元衡答得痛快，看看她沉重的樣子又接著說道，「不過，你學乖了朕就饒你這一次了！」

　　「謝皇上大人大量不與臣妾這個小女子計較！」辛情露出笑臉。

　　「又做戲給朕看！」拓跋元衡說道。

　　「哪有，臣妾這次可是誠心誠意的！」辛情笑著說道。

　　兩人用過午膳，馮保又傳來許多位畫師。直到晚膳時分，才有一位畫師的畫差強人意，辛情高興得很，讓馮保重重賞了那年輕的畫師。

　　拓跋元衡看過之後，臉色似乎有些不悅。辛情看看畫像，又看看拓跋元衡，「皇上，這畫像有什麼不對嗎？」

　　拓跋元衡沒看她，只問那年輕的畫師：「你怎麼會畫這幅送子觀音像？」

　　年輕的畫師趕忙跪地，「回皇上，微臣畫了很多幅，娘娘都不滿意。後來微臣仔細想了娘娘說的送子觀音，似乎很像微臣故鄉的送子觀音像，所以微臣斗膽畫了出來。」

　　拓跋元衡點點頭，「你故鄉何處？」

　　「微臣祖籍偃朝清嶺，八歲上隨父親來到帝京。前年蒙聖恩得以進丹青院供職。」年輕的畫師答道。

　　「你的記性倒是不錯，時隔這麼多年還記得故鄉的觀音像。」拓跋元衡說道，辛情的心一緊，也看向那文質彬彬的畫師。

　　「回皇上，微臣之所以記得，是因為家慈一直供奉送子觀音以還願。家慈成婚五年不育，後遇高人指點供奉送子觀音，不到一年便產下微臣。家慈曾在菩薩面前許願，若果得子嗣一定終身供奉菩薩。」年輕的畫師不緊不慢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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