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後(65)_東籬菊隱

六五

　　波斯貓懂了似的點點頭，優雅地跳下桌子，幾個跳躍消失在殿門口。

　　「娘娘，這……老奴這就派人去把它抓回來。」馮保說道，轉身欲走。

　　「不用！等它真跑了再抓也不遲。」辛情說道。常聽說黑貓有靈性，看來還是真的。

　　馮保雖然答應了，可是一出了門還是偷偷讓太監宮女們去把貓兒找回來。只是找了近兩個時辰，整個溫泉宮都翻遍了也沒找到。

　　過了子時，辛情打算睡了，正梳洗著，殿門口一道黑色的影子優雅地躍了進來，輕輕地來到辛情身邊。辛情抱起它，「知道你聰明不會跑的，真是好孩子。」

　　辛情抱著波斯貓坐到床上，拍拍它的腦袋然後放開它，「喜歡哪兒就睡哪兒！」辛情懶懶地爬進被子，波斯貓蜷在辛情枕邊，一人一貓沒多一會兒就睡著了。

　　宮女們見此情景都有些不知所措，這波斯貓離她們的右昭儀那麼近，要是半夜發了野性怎麼辦？因此忙去告訴了馮保，馮保想了片刻讓她們瞪大了眼睛看著點，別吵到右昭儀。然後回了自己的住處，他現在是總管，有了一處三間的房子。

　　進屋，桌子邊正坐著一個粉面的太監，馮保忙過去說道：「樂總管還沒歇著？」

　　「右昭儀娘娘還喜歡那貓兒？」樂總管問道。

　　「是，娘娘喜歡那貓兒喜歡得緊，還請樂總管代為謝皇上賞賜。」馮保說道。

　　「好說！馮保，娘娘——可曾想過何時回宮啊？」樂總管問道。

　　馮保搖了搖頭，「樂總管，依卑職看娘娘一時半會還是不想回去。再說，皇上不下旨，卑職看依右昭儀的脾氣是不會主動要回去的。」

　　「馮保啊，我說你也常勸著點兒，皇上雖說現在還念著右昭儀，可是右昭儀若總這樣的脾氣，我看皇上也不會太有耐性了。去年，偃朝送來了五位美女，皇上寵得不得了，專門建了翔鸞殿，最美的那一位封了左昭儀。我看寵愛的程度雖不如當年右昭儀風光，但是——這位左昭儀不僅貌若天仙而且性子恬淡，皇上常說有左昭儀的陪伴天大的煩惱都煙消雲散了……你可明白？」樂總管說道。

　　「卑職勸過不止一回，可是右昭儀娘娘……」馮保有些無奈。

　　「這就看你的本事了。馮保啊，我想你也知道主子風光了奴才才能跟著風光的道理。」樂總管提醒道。馮保忙抱拳作揖謝過。

　　「時候也不早了，歇了吧！明兒一早還要回京向皇上覆命。」樂總管說道。

　　辛情睜開眼睛的時候，冷不丁看到枕邊的一團黑色嚇了一跳，然後才想起來是那只波斯貓。伸出手輕輕摸摸它，波斯貓睜開幽綠的眼睛看她，詭異而妖媚。

　　「真是乖乖的小東西。」辛情笑著說道。

　　辛情下床梳洗，波斯貓老實地蹲在床上瞪著綠眼睛看她，一動不動。辛情招招手，它就會輕盈地跳下床優雅地走到她身邊。

　　辛情越來越喜歡它，所以從來不圈著它，常讓它出殿門去玩兒。偶爾心情好還學它走路看人。宮女都覺得她們的右昭儀看起來有點像那波斯貓。偶爾實在無聊，辛情就抱著貓在溫泉宮各處走走。

　　這天來到花園，辛情靠著亭子坐下，走得久了有點口渴，便讓跟著的人回去倒茶來。那貓輕輕一跳躍上辛情的膝頭蜷著，辛情拍拍它，「小東西這麼纏人。」

　　「辛情！」有聲音叫她。

　　辛情沒回頭，是蘇豫。

　　「你不想回宮？」蘇豫問道。

　　「我沒說過要回去！你怎麼會這麼想？」辛情問道。

　　「樂總管親自送東西來，皇上應該是要你回去。」蘇豫說道。

　　「他要我回去我就應該想回去？這是什麼邏輯。」辛情回頭看他。

　　「既然不想回去，為何還要待在這裡？」蘇豫問道。

　　辛情笑了笑，「這兒多好啊，吃穿不愁。你看看，這裡還不錯吧？」

　　「這不像你。」蘇豫說道。

　　辛情挑挑眉毛，「不像我？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嗎？我不是蘇朵，我是辛情。」

　　「辛情不是這樣認命的人。」蘇豫說道，若認命便會以蘇朵的身份活下去。

　　「不認命？」辛情笑了，「不認命又能怎麼樣？」

　　「你可以離開，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蘇豫說道。

　　「我是不喜歡，可是——」辛情撫摸小貓，「你見過死人爬出棺材的嗎？你可以幫我嗎？」

　　「如果你願意。」蘇豫說道。

　　「你幫我？」辛情歪頭看看他，「你幫我，你可以順便幫我讓老爹和魚兒安全離開京城嗎？」

　　「有些困難。」蘇豫說道。她果然不是蘇朵，蘇朵除了唐漠風恐怕不會有其他想珍惜的人，更何況是毫不相干的人，「辛情，你為了他們甘心留下？」

　　「不！不是，我沒你想的那麼高尚。只是他們本來就無辜，如果因為我而送死，我會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辛情說道。

　　「我會想辦法。」蘇豫說道。

　　「如果沒有十成的把握就不用去做，畢竟這很難，也很危險。」辛情說道。

　　蘇豫點點頭。

　　「那麼，這段時間我要做什麼？」辛情問道。

　　蘇豫搖頭，「不需要做什麼，安靜地等著就好了。」

　　「謝謝！」辛情說道。

　　「自己小心。」蘇豫說道，然後辛情只聽得微微的衣袂飄起的聲音，蘇豫又走了。辛情低頭漫不經心地摸著那貓，「你也小心。」

　　冬天來了，這是溫泉宮的第一個冬天。冬至那天，馮保弄來了個什麼九九消寒圖，說每日一筆，都寫完這冬天就過去了。辛情掃了一眼，當天晚上閑來無事就把九個字都寫完了。馮保第二天又弄來一張更細緻的，辛情揮揮手讓他拿一邊去，她沒那個心情描龍畫鳳似的寫這玩意兒，有時間她寧可在溫泉裡泡著。

　　快過年了，溫泉宮在馮保的指揮下也有模有樣地準備著，人人都開心地忙碌著，只有辛情看著這忙碌覺得刺眼。因此大年除夕，她藉口說累了要歇一會兒遣走了月影台的宮女和太監。偌大的殿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倒了些葡萄酒，辛情到桌邊坐下。那桌子正對著殿門，可以看到外面滿天的焰火。

　　「新年快樂，辛情。」辛情端著酒杯自己跟自己說道。酒杯剛碰到唇邊，馮保快步進來了，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這和他平時的沉穩持重有些不一樣。他來到桌邊，撲通跪下，嘴裡說道：「恭喜娘娘。」

　　「恭喜？什麼喜事兒啊？」辛情喝了口酒，她能有什麼喜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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