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劉黑胖(49)_戈鞅

四九

　　呂大尚書披頭散髮地盤膝坐在土床上，一字一頓地道：「呂同良只知有皇上，不知有皇后。」

　　「大膽！」掌獄使又驚又怒，捋了袖子便要想去將呂同良揪下來。

　　金鳳皺眉，正要阻止掌獄使，卻見周大才子如一塊上好的玉雕一般，呆立在牢門口，一雙眼凝在呂大尚書身上，擺出一副要撐上千年萬年的架勢。

　　金鳳回過頭來，見掌獄使仍在捋自己的袖子，似乎並沒有真的打算把呂大尚書拎下來。不由微微一笑道：「掌獄大人，你可以下去了。」

　　「呃？」掌獄使的袖子卡在鬆弛的上臂上，無論如何都扒不下來，「那個……娘娘，萬一犯人……」

　　「不會的。」金鳳向他笑了一笑。

　　掌獄使似乎心安了一些，但仍擔憂地看了呂大尚書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小人物對於有傲骨的人，總是尊敬的，金鳳不是傻子，掌獄使對呂大尚書的敬意，她看得出。就因為她是劉歇的女兒，掌獄使就生怕她對呂大尚書再做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

　　她象徵性地撣了撣一旁石凳上的灰塵，坐下，決定多給那兩人一點兩兩相望的時間。

　　又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的周大才子終於喃喃地吐出一句，「從瑞……」

　　呂大尚書神情微動，然後道：「你來做什麼？」

　　「從瑞……」周大才子緊走兩步來到他身邊，「他們……可曾對你用刑？」

　　呂大尚書靜了片刻，冷笑，「我呂氏一門，三代忠良，別的沒有，這一身傲骨還是有的。」

　　周大才子怔愣地望著他，終於淌下幾滴淚來，「你……這又何苦？你明明知道，即使你不招，劉歇也有辦法坐實你的罪名，你又何苦硬撐？」

　　呂大尚書顫抖了一下，蓬蓬亂髮中一雙利眼如炬射出，「你當我呂同良是什麼人？呂氏三代清名，怎可毀在我的手上？我呂同良寧死，也不會認這莫須有的罪名！」

　　周大才子身形震了一震，神情中現出一種動人心魄的悲苦。他長歎一聲，執起眼前那一雙傷痕累累的手，「好，從瑞，你死，我為你收殮。」

　　「有友如此，夫複何求！」呂大尚書倏地反握住周大才子的手，「寧遠，我這個人，沒有符老睿智，沒有你才華橫溢，更沒有淩大將軍上陣殺敵的功夫，不過在朝堂上撞一撞柱子，表一表決心，這樣一份忠心還是有的。我原想，有一日能在朝堂上死諫，也算是死得其所，誰料如今，竟命喪奸人之手，我死不瞑目。寧遠，有你這樣的好友為我收殮，我也不至於到了泉下變作孤魂野鬼，死還有何懼？」

　　周大才子嘴唇動了動，卻終是將所有的無奈苦楚化作了一縷歎息。

　　餘音未絕，只聽旁邊長長的一聲歎息，似是故意應和著一樣。金鳳從石凳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慢悠悠地踱過來。

　　她分別看了看兩人，然後咧開嘴一笑，「皇上並未下旨處斬呂大人吧？」

　　呂大尚書冷哼一聲，「婦人之見！終身監禁，與死何異？」

　　金鳳脾氣雖好，唯一聽不得的卻是這「婦人之見」幾個字，此刻聽了他的話也忍不住動了幾分怒氣，「呂大人，終身監禁，還是可以吃喝玩樂，可以上躥下跳；要是死了……哼哼，你倒是從棺材裡蹦出來給本宮砸個核桃看看！」

　　「你……」呂大尚書從未遇到過如此蠻不講理的人物，當下臉上青白交錯，一口氣憋在胸口，無論如何也咽下不去。

　　「你你你你什麼你？」金鳳翻著白眼。

　　「你……」呂大尚書也不管那仙風道骨的坐姿了，噌地從土床上蹦起來，「好，不愧是劉蠍子的女兒！你……真是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是哪個理？你倒是把理說一說看，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娘娘……」周大才子目瞪口呆。

　　呂大尚書的怒火更是蹭蹭地往外冒，周大才子見狀連忙撲上去抱住他的腰，「這是犯上……犯上！」

　　周大才子的喊聲讓呂大尚書勉強找回幾分理智，他哼了一聲，坐回原位。

　　皇后娘娘也學著呂大尚書的樣子哼了一聲，板著臉，拂袖而出。

　　第十章木玉如何成佳偶

　　夜深，金鳳身著寢衣，坐在菱花鏡前。

　　「娘娘，不是奴婢誇你，您這一頭秀髮真是太美了！」風月以手捧著金鳳散下來的長髮，真心實意地稱讚。

　　金鳳淡淡地掃了一眼鏡中的自己，「也就這一點優點了。」

　　風月見她怏怏不樂，忍不住道：「娘娘，小說畢竟是小說。就算《囚心孽緣》裡的女角兒最後死在神仙手上，您也不用難過成這樣啊。」

　　金鳳幽幽地歎了口氣，「你不明白的。」

　　風月撇了撇嘴，「奴婢有什麼不明白的？您呀，是因為皇上要納妃的事而難過吧？」

　　金鳳看她一眼，原本想再回她一句「你不明白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歎息，「父親，皇上，太后，周老師，呂大尚書，劉白玉，還有素方，甚至是你，都有自己的一顆本心。你們好像永遠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為什麼我卻找不到自己的那一顆本心在哪裡？」

　　「娘娘，您怎麼沒有？您平日不一直掛在嘴邊兒說要做要做一個好皇后嗎？」

　　「好皇后？」

　　「是啊。如今這宮裡上上下下哪件事不需要您操心？當初風月這條命，也是您救下來的。您功德無量呢！」

　　「這麼說，我還有點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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