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劉黑胖(21)_戈鞅

二一

　　有時候，金鳳遠遠路過軒羅殿，看到大殿一角金色飛簷上蹲著的嘲風獸，心中便莫名覺得，皇帝就像那盤踞一角的嘲風一樣可憐。是否每一個少年都要經歷這樣一段孤獨的歲月呢？

　　金鳳無暇細想這些，因為太后娘娘已經開始把她當半個女官來使喚。

　　「皇后，這個月內廷宮人的俸銀怎麼遲了兩天發放？」

　　「皇后，徐太妃那新撥的兩個宮女為什麼還沒到？」

　　「皇后，皇帝昨天啃骨頭硌了牙，你可知道？」

　　「皇后，閭王進宮的時候把貼身玉珮落在宮裡了，儘快找回來。」

　　「皇后，哀家昨天戴的那根金簪你記得放哪兒了嗎？」

　　金鳳欲哭無淚。她覺得自己近來消瘦了許多，畢竟每日跟在太后屁股後面轉，連嗑瓜子的時間都沒有了。

　　當宮人來報，說威國公夫人覲見的時候，金鳳正撅著屁股在太后宮裡滿殿找金簪。

　　金鳳這才想起，劉大夫人已經近兩個月沒有入宮了，算算日子，這幾天也該進來露露臉了。都是她這段時間太忙，居然給忘了。

　　她思索了一下，覺得太后雖然比劉大夫人重要，但太后的金簪事小，劉大夫人的尊駕事大。於是她命宮女們留在太后宮裡繼續找金簪，自己則帶著素方先回香羅殿去了。

　　一見面，劉大夫人就一把抓住金鳳的手，熱淚盈眶，「娘娘，兩月不見，您怎麼瘦成了這個樣子？」

　　金鳳摸摸自己的臉，居然觸手能感覺到骨頭了，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母親。」

　　劉大夫人待她一向親切，更是她心目中的女性楷模。

　　劉大夫人有些憂心地道：「這些日子以來，宮裡發生了許多事情，我們這些宮外的人，也都有所耳聞。我知道，你不容易。」

　　金鳳道：「比起母親您，本宮已經輕鬆很多了。」

　　劉大夫人笑道：「這不是說混話嗎，你掌管著一個後宮，我不過掌管一個家，怎麼會比我更輕鬆？」

　　金鳳心中默默道，我哪裡是掌管一個後宮，我明明是被後宮掌管……

　　「姐姐的辛苦，是有目共睹的，姐姐的福氣，我們卻是羡慕都來不及呢。」不知從哪冒出來這麼一句，聲音卻煞是好聽。

　　金鳳一呆，念叨，「莫不是素方又尋了只會說人話的鳥放在殿裡？」

　　劉大夫人捂唇，「什麼鳥，是白玉跟著我進宮來瞧你。」

　　說話間，便見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從劉大夫人身後繞出來，向著金鳳款款地行了個禮，眼光流盼處，如涓流宛轉。

　　這就是劉白玉？果然，女大十八變這種話，是只能印證在劉白玉這樣的美人身上的。從小美女變成大美人，這叫女大十八變；從小黑胖變成大黑胖，大家只會嘿嘿一笑，道，沒怎麼變嘛。

　　黑胖第一次見劉白玉的時候，覺得似乎她一笑，滿山的桃花都開了。如今再看她，覺得仿佛自己也成了一朵桃花，樂陶陶的，有些找不著北了。

　　「白玉姐姐怎麼來了？怎麼還管本宮叫起姐姐來了？這可不敢當啊。」

　　劉白玉上來拉了金鳳的手，清麗的小臉一皺，「姐姐做了貴人，便多忘事了，我是壬辰年臘月十一生的，姐姐是臘月初九生的，剛巧差了這麼兩天。」

　　「……」金鳳對於劉白玉睜眼說瞎話的水準，一瞬間有些無語，不過看到美人略帶嗔怪的玉容，她也不忍心糾正了。

　　美色誤國，果然是有根據的。

　　「姐姐也好，妹妹也罷，反正白玉是出落得越發美麗了。本宮方才見了，還以為是天仙下凡來了呢。」金鳳迅速組合出恰當的溢美之詞。

　　「不如姐姐，多年不見，儼然是一代賢後的氣度了。」

　　劉大夫人在一旁道：「我倒不知道你們姐妹感情這樣好。白玉這幾個月來一直求我一起進宮來見你，我拗不過她，這才把她帶進宮來的。」

　　金鳳於是姐妹情深地望進劉白玉的眼睛裡，劉白玉也姐妹情深地回望她，兩人的眼神都真摯得很，無懈可擊。

　　金鳳於是拉二人坐下，又上了些茶點瓜子，閒話了些家常。

　　「姐姐，你每日裡都怎麼消遣？」劉白玉問。

　　「呃……」金鳳想，她只有被太后和徐太妃消遣，自己還有什麼消遣？「嗑嗑瓜子，種種花草，算不算？」

　　劉白玉臉上現出異色，「那……姐姐平日都看什麼書，彈什麼琴？」

　　「……文宣閣裡摸到哪本就看哪本，也沒個記性。彈琴嗎……年前皇上命人搬了一張古琴過來，不過都是皇上過來的時候彈一彈，本宮自己是不彈的。」

　　劉白玉咳了一聲，「說起來，聽說皇上是常到姐姐這裡來的，怎麼今日不見呢？」

　　「……」金鳳在心裡長長地哦了一聲。總算明白了白玉小才女想打聽的是什麼。唉，就算是打段雲嶂的主意，也不必硬生生地把個妹妹掰成姐姐吧？

　　難道劉白玉覺得，喚她一聲姐姐，就能來宮裡做個品階低些的妹妹了？白玉小才女在精神上應該是比她劉黑胖高一層的，所以白玉小才女的心思，她猜不透，也不想猜。

　　「皇上嗎，如今是很少來香羅殿的，所以白玉妹妹想見到皇上，不容易。」金鳳抿了口茶，緩緩地道。

　　「哦。」劉白玉低頭，眉宇間乍喜又乍愁的，好不精彩。金鳳覷著她，覺得她這樣小女兒嬌態挺好看，可是看著看著又生出幾分彆扭來，「白玉妹妹見過皇上？」

　　劉白玉輕輕彎下頸子，「上次在威國公府，遠遠地見過一回。」白玉小才女的神情，帶著些朦朧。

　　金鳳忽然就悟了。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段雲嶂這小子何德何能，能讓白玉小才女一見鍾情？真是糟蹋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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