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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挑眉。「有話快說!本王討厭吞吞吐吐的人!」

  「尹大人好歹暫住穆王府,如果被萬歲賜死在皇宮,對穆王爺您大概不是很好吧。」

  此語一出,李穆俊美的面龐依舊冷漠成冰,背在身後的雙手卻倏地握緊成拳,心被揪緊,面容為何卻依然這樣漫不經心?

  繼續默然,沒有答話,只斂了眸,轉身回到書房。

  地上跪著那奴才知道他的意思,明白再勸也沒用了。小王爺已經決定不管尹大人的死活,再多人勸也沒辦法。

  至於尹只芷,觸怒龍顏的後果是生是死,誰有知道呢!畢竟李穆已經給過她一個機會,討好了太后至少可以躲過賜婚一條,誰又曉她居然一波未平,繼而興起另一波!

  真的不救她嗎?心裡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問,卻迅速被狂濤駭浪般的冷漠湮沒不復。救她幹什麼!自作聰明的傢伙,活該如此!

  一個聲音冷笑著,如是問答。

  你是她什麼人?

  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你憑什麼要為她付出那麼多?

  忽然啞然,心裡猛地被人一撞,窒息的感覺。依然冷漠的面容不見情緒,但是眸底卻閃爍著不定的寒芒。

  是!不救!

  自從只芷觸怒龍顏,關押大理寺獄,李穆果然如那日所做的決定,沒和以往那樣覲見聖上,請求開恩。

  他把自己關在了竹林的書房中,整三日不曾出門。侍侯的小廝每日清晨將一天的飯菜用食盒裝好放在竹林中一個特定的地點,但往往食盒裡的飯菜一點也沒有動,於是每日繼續撤換新的飯菜。

  京城的消息流傳的速度非同一般,很快整個皇城鋪天蓋地散播出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流言傳到王府相府,由著那些與王宮交往密切的命婦們傳到長孫皇后耳中,事情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什麼?」手中的白玉雕花盞忽然顫了一下,長孫皇后輕鎖眉峰,柔美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緒的波動。

  旁邊隨侍的宮女莫愁,忙接過她手中的玉盞,細細用月白色的綢絹小心擦去痕跡,放在紅絨盒子中,然後退到一邊交給小丫鬟們收拾去,側著耳來聽長孫皇后與相府夫人的對話。

  「尹狀元屢屢頂撞龍顏的事兒,早教那些嘴碎的茶館小卒們紛紛揚揚議論開了,還編了首調兒調侃呢,民間的傳言很是難聽。」

  相府夫人淩若水,禦封二品正夫人。模樣生的俊俏,人也機靈,難怪命婦無數,惟獨這淩若水單單入了長孫皇后的法眼,像宮廷外那些個不便知道的消息,她總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然後告知長孫皇后。

  只是這次,狀元尹遙雨頂撞龍顏的事兒,傳得實在太快,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等調侃的調兒都流傳出來時,淩若水這才獲准入宮。

  長孫皇后擰著眉,走了幾步到雪紗簾處,目光又落在窗外琉璃漢白玉的外殿,搖頭歎息。

  「遙雨那孩子,才氣逼人,只可惜不過十七稚齡,終褪不去個孩童心性,加上做事莽撞,行動多不經思考,在這皇宮難成大業。許是十年後,心性定下,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業。」

  淩若水不知道狀元乃是皇后引薦,但看她護著尹狀元的模樣,也曉得那少年得意的狀元爺兒,雖不討聖上歡喜,畢竟得了娘娘的恩寵,何況太后那兒也是相當欣賞他的,但這次可不是娘娘和太后說了算的。

  遞去遝絹帛,淩若水憂心忡忡:「這流言傳得快,聖上那裡有專門的人兒打聽民間消息,這會兒定是已經知道了民間對尹狀元的看法,這次可不是小懲可以平息,臣妾以為萬歲定會嚴懲狀元以振朝綱。」

  「啪」的一聲,長孫皇后的手拍在窗格上,驚起窗外幾隻翠綠鵝黃的鳥兒,撲簌著翅膀撒下一串脆鳴越飛越遠。

  莫愁本是側耳聽著,忽然被那硬生生的一掌悶響驚出身冷汗,下意識步至茶几,三兩下倒好杯熱騰騰的茶水遞在長孫皇后的手裡。

  「娘娘莫怒,尹狀元雖脾性怪異,但畢竟無甚大錯,聖上是個明主兒,不會單聽了市井流言便處了尹狀元的罪兒!」

  淩若水在旁邊見了莫愁遞來的眼神,忙斂容勸慰:「是啊,娘娘莫要擱心,尹狀元乃我大唐第一才子,文曲星轉世,必是福大命大,請娘娘寬心。」

  長孫皇后舒了眉,漫聲道:「本宮並非是怕龍顏大怒,降下大懲。只是擔心,大理寺獄說得好聽,關押著高官重位之員,說白了卻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

  饒是多大的背景,進去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想起那個笑容燦爛的孩子,第一次見著自己,並未和其他人那樣,或誠惶誠恐、或諂媚奴顏,只是脆生生地喚著:「神仙姐姐。」

  那一喚,從心底湧上很柔很柔的一種感情。

  沒有人叫她姐姐,誰見著她,不都恭恭敬敬喚一聲「皇后娘娘」,連下棋都下得端端正正。只有「他」,從來不把她當什麼高高在上的人物,敢一子必爭地在棋局上贏她,「他」一顰一笑無不發自內心。這在早已被勾心鬥角渾濁不堪的皇宮,是多麼地難能可貴。

  在場眾人各懷心思,一時無語。

  這廂,只芷被打入大理寺獄,根本不知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兇險。

  一進牢獄,陰潮的氣息迎面撲來,裡面灰敗不堪,只有個身穿單薄囚衣的老者。只芷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眸,隨意掃了眼設施簡陋的地牢,一臉不可置信。

  「我就住這兒?」

  頓了頓,她表情嚴肅,正氣凜然地問獄丞:「請問,有沒有筆墨啊?我想寫字。」

  獄丞一愣,心中頓時對她起了股崇敬之情。

  嘿,人家到地牢的誰不一副苦臉兒,這位大人倒是有趣,不管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能出去,進來了第一個反應竟是有沒有筆墨。

  遞過宮裡人關照著要照顧尹大人的那件披風,獄丞尷尬作答:「這可比不上大人您的狀元府,湊合著住了吧。」

  聽這意思,就是沒有。遲疑半晌,小只芷咬緊唇,好半天,才抬起頭,一臉無奈地歎了口氣:「罷罷罷。」

  獄丞當她要說出什麼樣的感悟,正洗耳恭聽,就見這小鬼巴巴望著自己,雙手合十做崇拜狀:「那你幫我給皇帝帶個信兒吧,就說我後悔了,我不該頂撞他老人家。」

  嗚!她不過就是怒氣衝衝地撞了李世民一句,說她不想娶稚清公主嘛,結果就要到這個鬼地方來。

  那她後悔了好不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有通靈古玉,她就能回到現代。那時候,皇帝老兒再降個十萬八千個罪在她頭上也不怕了。

  獄丞被她的話噎住了,好半天緩過氣,頓時被這句話兒堵得啼笑皆非:「這些啊,您還是留著和聖上說吧。小的人單勢薄,可沒那好運見著萬歲爺兒。」

  哎,那就是說不行嘍。小只芷耷拉著小腦袋,臉色黯了下來,低聲咕噥:「如果真能帶信,我倒希望你能幫我帶信給皇后娘娘?我想和她說聲對不起,承蒙關照,我卻這麼不爭氣,總是給她闖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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