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四二八


  郝大成面露難色,拱手道:「回夫人,就這幾家。」頓了頓,又道,「小的本想使人去打聽,可今兒晌午時分,重陽門那處有人械鬥了一場,如今劉大人已下令京城戒嚴了。」

  明蘭心頭咯噔一下,郝大成見狀,連忙又道:「夫人勿要憂心,小的自作主張,使人往親家府去瞧了。三舅太太說府裡一切都好,還說若是得便,叫親家太爺下衙來瞧瞧夫人,唉……眼下怕親家老爺沒法來了。本來還想去忠勤伯府給大姨太太報個信的,可出門就碰上戒嚴,便走不成了。」

  文官沒事,武將家眷卻……?怎麼與上回情形迥異。

  明蘭眉頭擰成一團,如何也想不通,只能再三吩咐郝總管加倍戒備門戶,切不可輕忽失察,郝大成心知情形不妙,守衛干係重大,連聲應下,隨即下去辦差。

  正要回嘉禧居,忽聽外頭一陣喧嘩,夾雜著女孩驚呼之聲,沒等明蘭發話,只見一個圓胖憨拙的女孩連滾帶爬的進來,噗通撲到自己跟前。

  明蘭忍不住笑道:「傻丫頭,一下午跑哪兒去了,累得綠枝給你看了半日爐子,仔細回去她擰你!」

  小桃抬起頭,慌張道:「夫人,不好啦!石二哥适才從外頭回來,他說……說……」

  「他說什麼?」明蘭臉色凝重。

  小桃急急道:「劉劉,劉大人,他,他……被刺了……」

  「什麼……?!」明蘭胸口急劇跳動。

  「不過沒刺中。」小桃咽下口水,補完。

  明蘭幾乎要尖叫:「把話一口氣說完!」

  差點把她嚇死!——「到底怎麼回事!哪兒聽來的!」

  小桃趕緊吸足一口氣,開始:「今兒中午石小哥叫我到外院去吃乳鴿我說可惜沒有酸甜的桑葚果來配他說他知道有個鋪子賣的南北果子極好我說外頭好像戒嚴了他說不打緊當年江淮兵亂時他還扛著小侄女滿街跑呢……」

  望著笨丫頭憋通紅的圓臉,明蘭閉了閉眼睛,歎道:「好好說話,先喘氣。」

  小桃大口喘氣,半死不活的繼續道:「於是石小哥換了身小廝短打就出門了,我等了半天他才回來。他說趕去時,那家店已關門了,不過他記得附近還有家鋪子賣的果脯也不錯,就是那掌櫃的愛缺斤少兩……」

  「別提你們那果子了!」明蘭只覺得血壓刷刷往上冒,「撿要緊的說!」

  小桃很委屈,講故事本來就要來龍去脈的嘛,「……石頭哥剛出了扇子胡同口,就聽見街上有人喊『有刺客』!石頭哥趕緊往街上跑,誰知當頭碰上劉大人侍衛隊的小陳哥。小陳哥說中午重陽門有人鬧事,劉大人遍尋鄭駿將軍不到,正要親往五城兵馬司問責,誰知騎馬過前邊拐角時,屋頂和四面忽然冒出一大夥蒙面人行刺。劉大人受了傷,好在命保住了。」

  明蘭長長出口氣,疾言厲色道:「你個笨蛋!外頭亂成這般,你也敢叫石小兄弟出門,若有個萬一,怎麼跟他哥哥嫂嫂交代!他人呢?還不滾過來,臭小子,看我不教訓他!」

  小桃結巴了:「他他他……受了些皮肉傷,現下正給屠二爺看呢。」

  明蘭陡然飆高嗓音:「不是說沒碰上刺殺麼!」

  小桃心虛的低頭:「那家店的掌櫃見石頭哥穿的寒酸破舊,拿陳貨充新鮮的欺負人,叫石頭哥嘗了出來,理論著要退錢換貨,誰知那掌櫃忽然發橫,叫幾個拿棍棒的夥計出來嚇人。石頭哥氣不過,就跟他們打了一架……」

  明蘭一點火氣都沒了,歎道:「很好,很好,那果子究竟買回來了沒?」

  小桃昂首道:「石頭哥把他們都打趴下了,那掌櫃的白送了幾斤最最上等的蜜餞!」看見明蘭後頭的女孩們都在偷笑,訕訕道,「回頭分給眾位姐妹嘗。」

  明蘭仰天長歎——京城一片混亂,外面賊逆橫行,多少權貴人家膽戰心驚,這對活寶居然還因零嘴的品質問題跟人打架?何等粗壯的神經!

  見一旁的翠微已憋笑的快內傷了,侍立後頭的幾個小丫頭無不扭嘴扯臉,明蘭無力的揮手道:「罷了,你扶我回屋後,換身衣裳,就去看石小兄弟罷。若叫石當家夫婦知道這事,不知還要不要你當弟媳婦……」

  傻丫頭居然也知道臉紅了,扭捏著挪過去,和翠微一邊一個攙起明蘭,緩緩往外頭走去,一路上翠微不住打趣小桃,明蘭在旁聽的好笑,略略解了些心頭的煩悶。

  忽聽一個小丫頭驚呼:「瞧呀,那邊走水了!」

  眾人忙回頭,順著小丫頭的手臂看去,只見遠處冒起高高濃煙,滾滾火光傳至老遠。

  甫入夜的天空,如沾了煤灰的淺色布匹,墨黑的且濃且淡,襯著金烏西垂僅餘的光暈,遠處的火焰耀眼的驚心動魄。

  「夫,夫人,那方向不是……?」翠微驚疑不定。

  明蘭沉默的點點頭:「這麼高的火光,定是極高處的屋宇起了火……應是皇宮。」

  ——終於開始了。

  四周靜悄悄的,女孩們看來看去,彼此的目光中盡是驚懼。

  明蘭靜靜望向遠方,半邊臉沒入昏暗曖昧的暮色,半邊臉被沖天火光映的閃爍晦澀。然而,她卻從未這麼清楚明白過。

  中午崔媽媽勸她歇息時,曾說『夫人想多了,上回『申辰之亂』被宣進宮去的都是哪些貴人呀,咱們又不是皇親國戚,捉您去何用』?

  當時她也不明白,現在都明白了。

  世易時移,當年四王爺作亂時,先帝健在,政軍權柄皆歸於帝位,四王爺缺的是正統的名分和宗族世家的承認,是以誆了滿京的皇親國戚和勳貴女眷進宮為質,需要強逼閣僚和大學士寫詔書。而現在……唉,睿王,睿王!

  明蘭曾遠遠見過那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生的粉妝玉琢,又聰慧好學,溫文有禮,于士林中頗有美名,與鐵腕強硬的當今相比,更得世家權貴的讚譽,連聖安太后和皇后都十分喜歡——果然是要拿這孩子做文章麼!

  睿王是先帝明旨入繼三王爺一脈的,三王爺又是先帝立過儲君,序位猶在當今天子之前,皇帝繼位方幾年,權位未穩,若不幸『暴斃宮中』,幾位皇子一齊『遇難』或失蹤自然更好,如若不然……那就只能看誰的腰杆子硬了。

  京中局勢未明,多數的軍隊西征在外。

  撇開生死不明的張顧一路,薄老帥重傷臥床,伏將軍未必爭得過老奸巨猾的甘老將軍,何況聖德太后的娘家盤踞西北多年,盤根錯節,經營非同小可;而沈從興一路,如今實際掌控軍隊的是段成潛等人。

  倘宮變成功,讓睿王先繼位稱帝,再以家眷兒女要脅這些將領,便不怕大軍回京勤王,生米已煮成熟飯,不認也得認了。

  果然好算計!

  「夫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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