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四〇三


  「此中並無什麼內情,是你多想了。」盛紘神色冷淡,「你口口聲聲姊妹如何,倒不想想,現下你們幾個姊妹中,唯獨你還未有子息。」

  墨蘭正哭的投入,冷不防叫刺中痛處,呆呆的瞪大淚眼:「爹爹……你怎麼……」

  「為父三子四女,除了最小的長棟,如今都已開花結果。不論你哥哥嫂嫂,還是幾位姑爺,都算夫妻恩愛。只你一個,三天兩頭的家室不寧。你成婚至今,數載未育,四姑爺內寵再多,你再憤憤不平,誰又能說什麼?!」

  墨蘭滿臉淚水,尖尖叫了一聲:「爹……!」

  「你大姐賢淑敦厚,你大姐夫敬愛有加,五丫頭兩口子也和和美美,更別說顧侯對六丫頭千依百順。一父所出,你怎不跟姊妹們比比相夫教子?鎮日打聽蜚短流長,是何禮數?!」

  盛紘到底混跡官場多年,若真存心,也能字字如劍,言語如刀,叫對手擋無可擋,「自家已亂成這樣,你還有功夫管娘家之事?捨本逐末,不知所謂!」

  墨蘭沒想不過打聽幾句話,竟招來父親這麼厲害的一通斥責,直被罵的顏面無光,羞愧的難以言說,胸口憤怒直欲炸裂,她捂臉哭泣奔出門去,剛走出幾步,想及叫下人瞧見了丟人,只得生生忍住,摁幹淚水後,低頭而行。

  因有這一遭,是以三日後長柏出行,她也未來送。

  長楓訕訕傻笑,歉然道:「妹妹說,這個梁府……家中有事,走不開……」

  盛老太太面色不虞,盛紘拍腿歎氣,都不敢看嫡母一眼,長柏倒沉靜依舊。

  「唉,無妨,四妹妹有難處,家裡誰還能不體諒。」華蘭又轉頭道,「五妹妹倒叫我嚇了一跳,我還當你今日來不了呢?聽說五妹夫外任遙遠,你們怎地還不出行?」

  如蘭等這句問很久了,當即愛嬌的扶著老太太,「誰說不是。原本前幾日就該走的,可相公說了,老太太今日出行,咱們做小輩的,寧可到時路上趕一些,晚幾日出門,也要送祖母一送,才是孝道。」

  盛紘大長臉面,笑歎道:「姑爺說的有理。」

  盛老太太也笑出了聲,擰了如蘭鼻子一把:「姑爺是好姑爺,就是你這丫頭,可惡!敢情姑爺不說,你就先走了?」

  如蘭唉喲一聲,扭著撒嬌:「祖母真是的,硬要擰了人家的好意!」

  眾人大笑。

  臨行在即,盛老太太見明蘭站在那裡笑的天真傻氣,怎麼想也不放心,瞅空拎著小孫女的耳朵躲到一旁,叮囑道:「傻丫頭,祖母這就走了,你平日要多聽多看,謙恭自省,別沒心沒肺的,叫人誆了還不知!」

  明蘭樂呵呵道:「我知道,我知道。」問問康姨媽,誰誆誰還不知道呢,

  「知道甚麼!」老太太怒,扯著她耳朵,「聽說最近因你吃不得蟹,姑爺就不許全府的人吃蟹?那你寡嫂還有侄女呢。她如今一心守節,全不出門,更不能怠慢人家飲食。叫外頭知道這事,要怪你們兩口子苛待寡嫂!」

  明蘭捂著耳朵,暗罵崔媽媽又當了耳報神,嘴裡哀哀道:「孫女哪那麼不通情理?早送去了好幾簍青殼蟹,個頂個都有祖母你那紫檀木魚那麼大!」

  「罪過罪過!你個該打嘴的小冤家,拿葷腥之物去比佛器,不怕佛祖劈死你!」

  明蘭本來想說『管劈人的是雷公電母,神仙各司其職,佛祖不管這一攤』,奈何耳垂被扯的疼痛,只好連連念佛賠罪。

  盛老太太鬆開手,長舒一口氣道:「人言可畏,你要處處小心,別叫人拿了話柄。」然後又絮叨吩咐了好些日常事項,明蘭險些點頭成了啄木鳥。

  眾人分別,猶自說個不停,長柏催了三回,一行女眷孩童才陸續上了車馬,後頭是行李隨行人眾,足有十數輛之多。望著老太太臨上車前的笑臉,明蘭知道祖母心中歡喜,一輩子困在屋簷下憋屈,如今天高海闊,無拘無束,豈不開懷。

  目送老母長子離去,盛府陡然空了一半,盛紘不禁再度感懷寂寥(上次是王氏),長楓見父親嘆息,便提議兄妹幾個一道吃飯,華蘭當即回應,拍掌而笑:「姑爺們要當差,只要爹爹不嫌棄咱們幾個是丫頭,便陪爹爹吃幾杯酒!」

  明蘭笑道:「這個好,我雖吃不得酒,但也願作陪。過幾日五姐夫得啟程了,這幾日五姐姐要忙於打點行裝人手,下回不知要何時團聚吃酒。不如趁著今日?」

  如蘭忙搖手道:「吃酒可以,醉死了叫扛回去都成,就是別來那什麼詩呀幹的!」

  盛紘不禁莞爾,撫須大笑:「好好好。」

  柳氏見狀,笑著下去安排。

  她先叫婆子先在偏廳上首擺一張高翹鳳首的條桌,兩邊是四張小方桌,再取食盒湯盅飯籠若干,各桌擺放的攢花圖形均不同,首桌餐器最大,餘下次之。

  一個管事婆子見了,就笑道:「奶奶這是要上分食宴,擺鈴蘭桌了。」

  柳氏笑笑。她不是長楓,一味顧灑脫高興,她想雖是父兄姊妹,骨肉血親,但席面上要吃酒,沒的推杯換盞,還是避忌些好。果然盛紘入席後,見廳堂闊朗,兩邊下方兒女整齊,既氣派又熱鬧,十分高興,沖長楓贊了句:「你媳婦是個賢慧的,你不許淘氣胡鬧。」

  這話叫隨侍的媳婦子一路傳過去,柳氏在屋裡聽了,不過笑笑便罷,叫丫鬟打發傳話的媳婦一把銅錢,她身邊的乳母喜上眉梢:「不枉奶奶累了半天,到這會兒還沒吃上口飯呢。」

  柳氏疲憊的挨著炕坐下:「有什麼法子,若相公有大哥那般本事,安置的處處妥當,我也願學大嫂嫂恬淡,何必操這個心。」

  乳母歎道:「姑爺好是好,就是孩子性了些,不知家計艱難。」

  柳氏端起炕几上的飯碗,懨懨的撥動飯粒:「像這回,這麼大事,大哥何等能耐威勢,從王家老夫人到咱們老爺,還是長輩呢,都叫拿捏住了。瞧吧,以後祖母那些銀子古董,店鋪田莊,百年都都是大哥那房的。」

  乳母持湯匙舀湯,遲疑道:「……老太太,不會這般偏心罷。」

  「我若是她,我也偏心。」柳氏苦笑道,「本就不是親的,大哥好歹養過一陣,還占著長子嫡孫,這回又至誠至孝,幹嘛不能全給。還有太太的體己,大嫂的嫁妝,大哥那房……爹娘給我再多,又如何比的了。」

  「奶奶先喝些湯,這是上好的當歸乳鴿熬的。」乳母將湯碗遞到柳氏手中,忍不住道,「唉,到底是庶出的,沒法跟大爺比。不過,老爺倒更喜歡姑爺呢。」

  柳氏淺啜了幾口,放下,「也只能如此了,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只盼老爺瞧大哥豐裕,咱們艱難,將來能多分些……可,還有一個棟哥兒呢。」

  乳母無話可勸,過半響,才道:「我瞧大爺大奶奶,都是寬厚的,將來不至苛待庶弟。」

  柳氏輕笑,持箸頓在碗中:「真說起來,這家幾位姑奶奶,也都不是刻薄小氣的……只除了我那嫡親小姑子!」又嘆息,「我也不貪心,不該我的,我半點不惦記,老天垂憐,念我姻緣不易,叫相公用功進學,將來咱們自己掙下家業。」

  乳母也笑起來:「是是,這才是正理。咱家老爺當初不也說,那些面上風光的世家,大多內裡汙糟繁瑣,奶奶進去了白受罪,還沒得喊冤。盛家門風清白,規矩簡單,兒孫多守禮出息,媳婦反倒好過呢。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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