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三一七


  說完這句,廖勇家的轉身就走,留了一群粗壯婆子攔在路口。

  康姨媽氣了個踉蹌,太夫人卻勸她稍息怒氣:「你想想,若不是氣的狠了,她未必會這般。這是窮途末路的氣勁兒呢。」康姨媽仔細想想,便回去了。

  又過了三兩日,嘉禧居依舊無聲無息,太夫人自己也察覺出不對勁了。其實逼迫納妾這個招數並不高明,以她對明蘭的瞭解,這樣聰明達觀的人,怎會為了這麼件事生氣這麼久,卻始終沒有對應計策出來?

  她心頭一驚,連忙去康府傳信;康姨母也深覺不妥,便又來了一回。

  「都這麼些日子了,也不知她身子康健否,好歹叫我見她一面!」康姨媽強自按捺怒氣,好聲好氣的說,誰知卻引得面前一群粗壯婆子譏笑不已。

  一個鐵灰薄綢緞子比甲的媳婦尤其尖刻,只見她兩眼翻了翻:「這會兒來充慈母,早做什麼去了?不是自己親生的,就是心狠!」她身旁的婦人笑道:「誰說不是,當日把好好的黃花閨女硬是丟下,那會兒怎麼不顧著死活了!」更有那躲在後頭的冷言冷語:「還主子呢?拿閨女來攀高枝,便是我們鄉下的癩頭婆娘也比她要臉面些!」

  聲音雖不大,傳過來聽見了卻是極為刺耳,康姨母幾乎又要拂袖而去,叫向媽媽攔住了。

  太夫人從後頭緩緩走來,她面露微笑,眼底卻隱含威勢:「到底是康家閨女,便是賣身進府的丫頭,人家父母要見,難道不讓見不成?」

  對著她,一眾下人卻不敢放肆,廖勇家的恭敬卻堅定道:「夫人說了,若康太太實在想女兒的緊,便把康姑娘領來。不過,醜話說前頭,這兒可不是茶樓酒肆,想來想走的變卦,夫人更不是什麼親近的長輩,沒有留人姑娘長住的道理。待康姑娘來了後,就請康太太把人領走罷!侯爺尚未回府,滿府中的成丁主子也只三老爺一個,想來也壞不了康姑娘的名節。」

  康姨媽一陣猶豫,轉頭去看太夫人;太夫人也是決議不下,她幾乎能肯定康兆兒已經不在顧府了,可若這其中有詐呢?會不會是盛明蘭故意泄出去的風聲?

  待會兒若康兆兒好端端的出來了,叫不叫領走?若不領走,豈非自打嘴巴,若領走了,整場納妾風波無疾而終,自己直成了個笑話。

  空城計當前,司馬懿舉步不敢,城中有詐否?太夫人遲疑了。

  「若康太太覺著好,就請挪步往門房,我們這就把康姑娘送過去,待母女相逢,身體無恙,您起車便可回府了。」廖勇媳婦笑的恭謹有禮。

  太夫人一咬牙,不成!哪怕留康兆兒在那兒,只氣氣盛明蘭也好。

  康姨媽再次鎩羽而歸。

  又過了兩日,一封短短的字條從盛府送到明蘭手裡。

  明蘭見字而笑,幾日來的鬱氣一掃而空,朗聲道:「來,給我收拾收拾,咱們去萱芷園。」

  太夫人正在裡屋逗賢哥兒頑,滿面慈愛俱是發自肺腑,叫人全看不出胸膛底下是怎樣一副詭譎心肝。她見明蘭含笑而來,愣了愣,笑道:「你身子大好了?快坐快坐。」

  一旁的朱氏頗有些不安,但還是快步上前來扶明蘭。明蘭捧著偌大的肚子穩穩坐下,看著羅漢床上的小男孩清秀可愛,略贊了幾句,然後開門見山道:「我來給您報個喜信。」

  「什麼……喜信?」太夫人隱隱覺著不安。

  明蘭仔細盯著她的表情,緩緩道:「康家表妹終有了好歸宿呢。」

  「你什麼意思?」太夫人立刻放下臉來,「姑娘家的名聲要緊,你不要胡說。」

  明蘭笑的冷淡:「康表妹已叫家人接走了,以後您就不必為她操心了。若您不信,大可使人去問康太太,不過……」她譏諷的笑了笑,「她這會兒大約忙的很,沒空見您。」

  太夫人霍的站起,神色驚疑不定。

  「還有一句話。」明蘭慢悠悠的站起來,扶著丹橘往外走,「康太太以後大約都不會上門了。我身子又重,以後再有什麼姨媽舅母或表妹表姐的親戚要來,您就不必叫我了。」

  「你……」太夫人受氣,指著門口怒視。

  明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事到如今也不必裝了,撕破臉也好,開戰就開戰,誰怕誰!

  她絲毫不懼的出了門,往外走出幾步,忽回過頭來,仰頭看著門梁上方巨大的匾額,油亮光潔的百年紅木雕著繁複精緻的吉祥如意麒麟三回頭,當中凝重端正的筆墨,楷書兩個大字——萱芷。哼,這種蛇蠍婦人根本配不上這樣美好的兩個字!

  明蘭短促的冷笑兩聲——她下次再來之時,便是把此處主屋大院裡外拆洗一遍之日!

  §第172回 東風吹,戰鼓擂之五:戲既已開鑼了,就得演下去

  一個身著寶藍色斜紋繡團薄綢的中年男子,疾步往裡屋走去,院中的丫鬟婆子無不露出驚訝神情:這些年來,若非太太有請,老爺是絕不踏入主屋一步的。

  康姨媽正端坐堂中和兒子康晉說話,她神色和藹:「你好好辦差,我已與你舅舅說了,待你這任滿了,就給你謀個外放。」康晉年近三十,面容白淨敦厚,他聞言便低聲勸道:「娘,您別再去求舅舅了。前陣元兒還來信說舅母的不是,您再這麼著,舅舅又要為難了。」

  「這你別管,只要你外祖母在一日,王家還輪不到你舅母做主。」

  康姨媽還待再說兩句,冷不防瞅見丈夫站在門口,她楞了半刻,康晉連忙作揖行禮,恭敬道:「爹來了。」康老爺瞥了長子一眼,冷冷道:「你先出去,我和你娘有話說。」

  康晉素來敬畏父親,當下也不敢多說,轉身就出去了。

  「真是稀客,哪陣風把老爺吹來了。」

  康姨媽冷眼看著直如陌生人般的丈夫,只見他明明已年近五十,卻只如三十幾許般儒雅文秀,思及自己為了家裡日夜操心,卻早生華髮,人老珠黃,她不禁一陣氣悶。

  康老爺幾步走進來,揮手把左右丫鬟都摒退,臉色隨即沉了下來:「我再不來,怕你把我的兒女都賣了還不知道!」

  康姨媽心頭咯噔一聲,卻強撐著道:「家計艱難的人家,賣兒賣女倒也不稀奇。」

  說及銀子,康老爺也不禁面上一臊,隨即喝道:「你把兆兒弄哪兒去了?」

  「她身子不好,病了幾日,這會兒天熱,我怕她染的是時疫,危及家人,便把她送到莊子裡養病了。」康姨媽早有準備,說起來臉不紅氣不喘。

  「放屁!」康老爺不禁爆粗口,「到了今日,你還滿口謊言。康家正經的姑娘,你當是丫頭奴才,說賣就賣,說給人做妾就做妾!你眼裡還有我麼?!」

  康姨媽知事已暴露,沉下一顆心,嘴裡不饒人,譏道:「老爺如今倒像個做爹的了,還知道心疼閨女,只不知老爺這十幾年來見過兆兒幾回,怕是父女倆當面走過,老爺也未必能認出來罷!」

  「休得顧左右而言他!」康老爺眼色發狠,「你只說,兆兒哪裡去了?」

  「想來老爺已知道了,何須多問!我給兆兒尋了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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