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二九一


  眾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自白氏嫁來後,侯府的經濟狀況一直很好,加上顧老侯爺一朝被蛇咬,吃過苦頭之後,一直細心經營家業。

  如今太夫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侯府多年的積蓄給抹了個七八,還把些許祖產賠上,而事實上,也沒見太夫人替侯府走關係走出什麼成果來。最後還是靠顧廷燁,甯遠侯府才免了奪爵禍事,要說為避免被一鍋端而轉移家產,聽著還更可信些。

  不過,轉移到哪裡去了呢……不論此事是真是假,還有比這更好的藉口麼,眾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太夫人周身三尺。

  顧廷燁笑了下,也未再追問下去,只徑直對眾位族親道,願撥出一百畝良田作為祭田,為族產以供祀祖宗之用,至此屋中氣氛再度一變。所謂族產,自是族人共用,現下所有祭田加起來,一年約可出息三四百兩的錢米,祭田的產出,除供奉家廟祖塋之外,族中的老幼貧寡均可得些貼補,正是見者有份。

  族人們目光流移,面色不定,說起來,繼子和繼母不對付也不是稀奇事,而目前看來,這位繼母也未必乾淨的好像宣紙。

  回屋後,顧廷燁囑咐明蘭:「于此人,萬不可大意。」聯絡上下劇情,再翻成火星語,大意就是:這個老女人是到了黃河也不會死心的,輕易不認輸,就算認輸也是裝的。

  當夜太夫人就哼哼唧唧的躺倒在床上,想將家務盡數交托于明蘭,誰知明蘭哼地比她更厲害,顫著調子央求『望您瞧在媳婦身子不便的份上,好歹過了正月罷』。太夫人心知明蘭有貓膩,卻又發作不得,只能暗中咬牙。

  明蘭漫聲感激——於帳目上該做的手腳,人家定然早就做好了,也不急在這一時查帳。孕期的頭三個月最是要緊,不可傷神疲累,萬事皆靠邊。

  如此這般,年夜席上的明蘭自養得格外白胖紅嫩,別說寡居的邵氏和即將臨盆的朱氏沒法比,便是喜事將近的廷燦都沒她氣色滋潤,容色嬌豔,她想裝得虛弱些也不能夠。

  顧廷燁看看一旁的兄弟,道:「我已與兵部主簿說好了,待出了正月,你便可上任了。」廷煒大喜,他早不耐煩成日悶在家中:「多謝二哥!」顧廷燁道:「好好當差,五成兵馬司不比營衛處清閒,煩事不少,你要上心些。」廷煒笑道:「二哥放心。」顧廷燁微微頷首。

  夜裡回屋後,丹橘捧著口蓋著明黃錦緞的漆紅檀木小匣子過來,放在屋中的圓桌上,便齊聲告退。明蘭笑著朝顧廷燁道:「這是今兒宮裡的賞賜,旁的我都收好了,這幾件甚為精緻貴重,侯爺瞧瞧,該如何處置。」

  顧廷燁躺在明蘭的湘妃塌上,雙目微闔:「你做主好了。」過年了,朝廷事也多,把他忙的夠嗆,這幾日連飯都沒正經坐下吃幾頓;再過會兒,他還要去守歲,如今先歇會兒。

  明蘭暗表同情,有付出,自也有回報。這陣子她更深的瞭解到什麼叫特權階級。

  逢年過節宮裡時時有賞賜,不逢年過節宮裡也有賞賜,以示恩寵,五光十色的錦緞,湖緞,倭緞,蜀錦,名目繁多的鮫珠綃,珍寶綾,軟煙羅,蟬翼紗……還有成套成箱的金珠寶石等。這也就罷了,若去外頭定做衣裳,連插隊都不用,鋪子裡的師傅直接上門服務。

  過年是大日子,賞賜自然更厚,明蘭一件件將匣中的物件取出來:一隻潔白明淨的白玉碗,兩雙翠玉透雕包鑲赤金的筷子,一柄黃翡白雲鑲金的玉如意,還有一件鮮紅的物事。明蘭拿在手裡一看,竟一枚紅玉同心鎖,一把鎖扣,一把鎖頭,扣在一起是個如意絛子狀,分開又各自成形。不但打磨精緻,且玉色極好。自嫁來後,明蘭也算見過不少好東西了,但這般上乘的紅玉實屬罕見,紅的鮮豔耀眼,潤如溫泉,托在嫩白的手心,好似一滴心頭血。

  顧廷燁不知何時睜開眼睛,也瞧見了這枚同心鎖,清冷了一整晚的眸子似也被這紅玉鎖渲染上一層溫暖的火光,他一手拉著明蘭在身邊坐下,一手接過這枚紅玉,在指尖輕輕摩挲。過了片刻,他低聲道:「你可會編絡子。」明蘭點點頭。當然會,那是必修課。

  「你把它編結好,咱們一人帶一半。」他愈發低聲。

  明蘭心中溫軟,慢慢靠在他胸膛上,悄聲道:「我定時時刻刻帶著。」

  「嗯。你編的牢些。」

  正月初一,顧廷燁和太夫人一大清早就去宮裡謝恩叩歲了。明蘭因有身孕,早早托小沈氏遞了風聲,皇后便免了她入宮,還賜了些嬰孩緞和滋補藥物。小沈氏眼底露出一抹豔羨,她成婚比明蘭尚早,卻至今未有孕;好在長兄鄭駿將軍嫡出庶出的兒女已不少,將軍府香煙後續無慮,她的壓力多少輕些。

  「這事兒急不來的。」明蘭好生寬慰她,「我娘家有位頂頂好的姑姑,她出嫁後快四年才生了我表兄呢。沒準兒,這會兒送子觀音娘娘正替你在細細物色孩兒呢,嗯,是送個小將軍好呢,還是送個小狀元好,唉喲,要不還是兩個一起送去罷。」

  小沈氏愁雲盡散,撲哧笑了出來:「就你會哄人!」明蘭的性子溫和詼諧,極好相處,日子久了,她越發愛尋她訴苦談心。

  明蘭握著她的手,低聲道:「我曉得你在憂慮什麼。可你成婚日子還淺,遠不到那地步,你放寬心些,你心裡越自在,沒准越早就有了。」這年頭又沒新興醫院,也只能這樣了。

  小沈氏也不是愛糾結苦悶的人,當即謝過明蘭,神態再度明朗起來。

  待顧廷燁從宮中回來後,明蘭便吩咐婆子把幾簍子銅錢抬出來。

  年下拜歲,澄園裡所有的管事,婆子,媳婦子,還有一眾丫鬟俱各有紅包賞錢,這些幾枚紅繩一串的銅錢是給孩童們預備的。原侯府和澄園之間的贅牆早叫拆乾淨了,只等過了年再行開工,填土鋪磚,修造園林。如今原侯府上下也都知道,這滿府的權柄遲早要叫侯爺和侯夫人掌回去的,各處管事獻殷勤者甚眾。偏澄園宛如個鐵柵欄,人人實責,不敢輕忽懈怠,針插不進水潑不入。新夫人看著溫和,實在性情卻無從探知,眾管事好生惴惴。

  顧廷燁偷得浮生半日閑,笑呵呵的看著明蘭將銅錢和點心果子一一賞下去,園子裡銀裝素裹,好些小丫頭和童兒在奔跑玩鬧,滾起一個個雪團互相丟著,歡笑聲陣陣。

  蓉姐兒穿著一身簇新冬襖,一路走來,頸項上的金項圈映著雪光閃閃發亮,她最近有些怏怏不快。記得剛進侯府那陣子,她幾乎天天都想念生母和弟弟,夜裡都能哭醒過來;不知從何時起,這種思念卻越來越淡了。今年過年,因著嫡母有了身孕,她才忽想起許久未見的弟弟來。可是,她已經記不清弟弟和母親長什麼樣子了。嫡母會生個弟弟還是妹妹呢?

  她知道嫡母待她很好,學裡也有庶出的女孩,都羡慕她有福氣,穿的好,用的好,有時嫡母還會來接自己下學。可以後呢,若嫡母有了自己的孩子,會像外頭說的,把庶出的當眼中釘麼……她猛地心頭一驚,想起薛先生的教誨:遇事要把心放正,不可先把事情想偏了。心正,則心胸開闊,目朗心清。

  她暗自羞愧。竟把先生的話給忘了!她早下過決心,從今往後要學好,要做像薛先生那樣不讓鬚眉的正直明朗之人,要抬頭挺胸的做人,不要……不要像生母那樣。

  蓉姐兒抬眼往上頭看了下,父親正沖著嫡母溫柔的微笑,一隻手替她拿著手爐,她心中黯然,其實不論有沒有弟弟妹妹,于她差別都不大。不論嫡母是真心待她好,還是為著好名聲,或是可憐她,或是想在父親跟前表賢,先生說過了,好就是好,受了好的人就當心存感激,真誠惜福,且謙恭行事,溫良行善。這樣,才能長長久久的留下福氣,天佑人助。

  「……蓉姐兒。」嫡母在喚她。蓉姐兒趕緊抬頭,眼睛睜得大大的。華服裹錦貴婦年少貌美,面頰上泛著柔和的光彩:「來,這是你的壓歲錢。」

  丹橘托著小盤將紅包送了過去,蓉姐兒呆呆的接過。

  「先生們都說你學的好,又肯下苦功夫,進益極大。」嫡母眉眼慈善,輕聲細語,「我和你父親聽了,都十分歡喜。待開了年,還要這般才是。」

  蓉姐兒低著頭,她心裡又驕傲又感動,卻說不出什麼來。她始終學不會跟嫡母撒嬌賣乖,尤其是父親也在場。

  顧廷燁看了看她,忽道:「你要做姐姐了。」蓉姐兒驚得抬頭,卻聽父親威嚴的聲音,「後頭的弟弟妹妹們都瞧著你,你要帶個好頭。」

  蓉姐兒的心頭似忽被洪水衝開的閘門,一片清靈。她恭敬的福下身子,穩穩的行了個禮,姿態端莊溫雅。她抬頭正視上首,朗聲道:「謝父親教誨,母親關懷,女兒,謹記了。」

  明蘭心下欣慰,暗道這學費交得值,回頭待開學後,定要備上一份厚厚的年禮。

  一旁的顧廷燁卻定定的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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