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二一九


  話一出口,兩口子愕然相視,彼此目光俱是驚異好笑,顧廷燁先開口了:「你個傻丫頭,先好好調理身子,生孩子有什麼好急的?日子且長著。」

  明蘭連帶紅暈,白膩已極的肌膚上如染出一層絢麗的胭脂:「才不是呢,過來人都說,生了孩子後,小日子就不難過了。」

  「是麼?」顧廷燁頗有疑慮,「不是懷孩子太早太急會傷身子麼?」

  「誰說的?」明蘭失笑道,「老人家都說過的,只消身子調理妥當了,就好生孩子了。」

  應該說,這男人在床上雖然很生猛,但有些地方卻很體貼。自打明蘭照著賀老夫人的簿子開始調理起,她就委婉的提出要求,每個月能不能休戰那麼幾天,最好等兩輪湯藥吃完了再懷孩子。提出這個要求時,明蘭本有些惴惴不安,這個時代講究越早有孩子越有福氣;誰知顧廷燁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還反復吩咐明蘭要好好調理身子。

  「鰥夫當一回就夠了,還指著你多撐幾十年呢。」當時顧廷燁如是玩笑道。

  當然,體貼的結果是,剩下的日子裡戰鬥格外激烈,直殺的天昏地暗,熱情四溢。

  聽了這話,顧廷燁微微鬆開眉頭,揉著明蘭的小手,寬慰道:「你自己當心些,在外頭時……」他頓了頓,很欣喜道,「我曾聽,說有些莊戶人家的婦人,到了五十還能生孩子呢。」

  明蘭大是羞惱,發力的擰了一把男人的臂膀,不料碰上硬碩的肌肉,反倒弄得手指發麻,她佯怒著低罵道:「你羞也不羞!」

  夫妻倆調笑了一陣,愣愣的才想起來一開始在說什麼話題來著?明蘭又問了一遍,顧廷燁面上喜色道:「常嬤嬤明日要來。」

  「我的佛,總算來了。」明蘭笑著雙手合十,「嬤嬤再不來,我都要找上門去了。」

  自從顧廷燁回京後,常嬤嬤便帶著寡居的兒媳和孫子孫女,從京郊搬到了貓耳胡同住下,常嬤嬤因獨子過逝要服三年齊衰,到顧廷燁成婚那時還差一兩個月的孝期,為著怕沖了新婚夫婦的喜氣,便一直避著不來。

  「常嬤嬤也忒多慮了,哪那麼多講究的。」明蘭對這位常嬤嬤一直狗仰威名。

  顧廷燁笑道:「嬤嬤是鄉下大的,最信這個,她性子又執拗,反正不差多少日子,便依了她罷;明日她來時我若還未回府,你且留她一留。」

  明蘭微笑著應下,夫妻倆又挨著絮叨了些私話,這時外頭丹橘傳報:「秋姑娘來了。」

  顧廷燁怔了一怔,濃墨般的眉頭再次蹙了起來。

  明蘭趕緊把男人推開,整了整剛才親昵時弄亂的衣裳鬢髮,才發話:「快請她進來。」一邊還要下軟榻,卻又被顧廷燁按了回去。

  秋娘挽著個小包,一身秋香色的束腰紗軟襖,款款緩步而來,見到明蘭坐躺在軟榻上,顧廷燁雙手搭膝,端坐榻旁,她趕緊低下頭,先福身請安,明蘭笑著請她坐下。

  「你來有什麼事?」顧廷燁耐著性子道。

  秋娘滿臉盡是溫柔,微側著臉頰,抬頭看向顧廷燁,柔聲道:「眼見著日子愈發熱了,我記得老爺素來苦夏,新做了幾件涼快的夏衫褲袍給老爺送來;還有幾個小香囊,我放了老爺喜歡的沉水香,還有驅蚊蟲的松香和艾蒿。」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裡的小包袱抖開來,輕輕往前一送;可是顧廷燁卻一動不動,秋娘有些尷尬。

  明蘭看氣氛不對,趕緊解圍:「你去拿過來,回頭我瞧瞧這針線,丹橘……出去看看午飯可好了。」還是少叫人看著比較好。

  丹橘接過包袱,輕輕的放到一旁的翹幾上,恭敬的出去了。

  秋娘怔怔的瞧著顧廷燁沉靜的神情,輕輕道:「老爺……我……」

  顧廷燁只看著秋娘,明蘭看著他俊挺的側臉,眼底是深深的沉思,他看著秋娘,緩緩道:「這些東西,你可給蓉姐兒做了?」

  秋娘呆滯了一刻:「我我,我預備著做完了您的,就給蓉姐兒做。」

  「你回府至今,可有給夫人做些針線?」顧廷燁再問。

  秋娘趕緊站起來,朝著明蘭就跪下了,惶恐道:「是我的疏忽了,這幾日忙著抄經書,只來得及給老爺做了。」

  因為沒有丫鬟在場,所以沒人去扶秋娘,明蘭只好微笑著勸慰道:「這沒什麼,你照看蓉姐兒要緊,趕緊起來吧。」

  秋娘卻不敢起來,膝蓋朝著顧廷燁的方向挪了挪,張口欲言,顧廷燁抬手打斷了她,忽問了一句:「今早你給夫人請安了嗎?」

  秋娘連忙道:「這是自然的,奴婢如何敢忘了本分。」

  「那你為何不在今早把東西交給夫人?」

  秋娘聽了這句話,不敢置信的猛然抬頭,見顧廷燁目帶責難,甚至還有幾分暗諷,她張口結舌,什麼也說不出來,眼眶一紅,眼看著就要掉淚。

  屋裡一片安靜,明蘭萬分尷尬,很想溜掉算了,偏偏半幅裙子叫顧廷燁坐住了,動彈不得,只能微偏開腦袋,撿起軟榻旁的一本山海志,假作看起來。

  「你若不想留著,我可置份厚產於你,叫夫人給你尋個好人家,你出去好好嫁了便是。」顧廷燁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不!」秋娘厲叫起來,滿臉驚恐,連連磕頭,漣水簌簌而下,「我對您絕無二心,我的心意,我的心意……老爺如何不知!我我……我就是立刻死了,爛了屍首,化了膿,燒成了灰,也絕不出去!」

  明蘭滿身不自在,恨不得捂起耳朵,這樣淒厲堅決的表白,她上下兩輩子都是第一次聽見,她心頭發麻,忍不住側眼去看身旁的男人。

  「這世上的事豈能盡如你的意思。」顧廷燁毫無所動,似還有些悵然,眼神滄桑悠遠,不知想到以前的什麼事,他緩緩接著道,「你的心意我知道,我原當你也知道我的心意,看來是我錯會了。」

  秋娘低低抽泣起來,明蘭幾乎把頭埋進書冊裡去。

  顧廷燁語氣肅穆,卻十分平靜:「你這幾日上躥下跳,不知禮數,出醜賣乖,我看在往昔的日子,一句話也不曾說,莫非你真當自己是正頭主子了,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秋娘顫著嘴唇,冷徹心扉,再不敢仰視男人,趕緊低頭;她自小服侍顧廷燁,素知他性子剛戾,如今雖穩重許多,但骨子裡卻沒變過的,他要麼不發作,一旦發作就是極狠的。

  這也是明蘭頭一次聽顧廷燁發作,這樣平心靜氣,這樣字字見血;一片和風煦日,卻隱隱含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素來忠心周全,該你的體面和富貴,我不會少你的,百年之後,也會有人供你一碗飯。」顧廷燁愈發淡然,「可你也當知道惜福,我把蓉姐兒託付于你,你該當如何待她,不用我來教你罷;你若不會,有的是人會。」

  秋娘跪在地上,忍著眼淚,不敢抬頭。

  「下去罷,好好想想本分。」

  顧廷燁說了這句後,秋娘一邊拭淚一邊低頭出去,到門口時,顧廷燁忽又叫住她,秋娘滿臉希冀的回過頭來,卻聽顧廷燁道,「以後你再有東西,直接交給夫人。」

  這句話是最後一根稻草,秋娘瞬間面如死灰,踉蹌著出去了。

  屋裡的兩個人都沒話說,過後良久,明蘭長長歎了口氣:「你就算要訓她兩句,也該叫我先出去,這樣子……她面子上豈非下不來。」多尷尬呀。

  顧廷燁微一後仰躺下,腦袋枕著明蘭的大腿,簡短道:「她貪心了。」

  明蘭心裡默認,秋娘把過去多年的患難之情,錯以為可以發展成男女之愛,作為一個通房妾室,這何止是貪心,可惱,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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