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一八六


  一干媳婦婆子心頭一驚,再不敢小覷明蘭,更生了幾分敬畏之心,各自領了差事,拍胸脯狠狠保證一番後,恭敬的退了下去。

  不過最受衝擊應該還是賴花田刁那四房人,他們原想著明蘭年輕臉嫩,府裡又沒個鎮得住的長輩,那些罪臣家奴未必可靠,新買來的還未可用,明擺著人手不夠的當口,她們當能牢牢佔據要緊油水的位置,誰知明蘭雖看著很『裝飾性』很沒用很嬌滴滴,但卻不慌不忙,心中早有算計,有條不紊的把事務都分派調配好,從頭到尾都沒路過怯或慌過手腳。

  不懂就問,問了再核實,核實完了過一天就有完整的方案,根本不需要她們插手幫忙,瞧著明蘭將府務漸漸理清,各人各司其職,只見僕婦往來忙碌,偌大的一個顧府被打理的井井有條,她們才開始驚慌起來。

  坑都被占完了,她們這些老蘿蔔該怎麼辦?尤其是賴媽媽和刁媽媽,深悔一上來就得罪了明蘭,如今花媽媽負責整理將來給蓉姐兒住的蔻香苑,田媽媽也領了個不大不小的差事,只她們倆,一個賦閑,一個『養身體』,這可怎生是好。

  明蘭不去管她們的幽怨,徑直帶了人去開庫房,先將裡頭的物件一一造冊入帳,分類放置整理,登記完畢後,便按著預先擬好的單子起出一長列物件,如鼎,爐,瓷器,金器,玉器,琺瑯,青銅,屏風,玉石盆雕等擺設,又取了二三十匹上好的料子交給針線房,給眾人做兩身新夏衣。此事一傳出去,府中僕役俱是一陣歡喜,可憐他們去年的四季衣裳俱是外頭成衣鋪子裡買來的,料子次等不說,還不合身——這年頭成衣業並不普及。

  說起庫房,明蘭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昨日她開啟庫房查看時便聞到一股隱約的藥味,繞過了好幾間大屋,才在某個冷僻角落發現一大堆貴重藥材,什麼人參,當歸,犀角,牛黃,麝香,鹿茸,冬蟲夏草,虎骨,豹骨,猴棗,海狗腎,熊膽……零零總總,好像雜貨店一般,足足堆了半間屋子。

  明蘭看的兩眼發直,有些藥材因放置不當已有些散了藥性,面對這樣的浪費,她憤然質問顧廷燁,誰知顧廷燁居然很愉快道:「……還有虎骨和熊膽麼?極好!成潛兄弟快要去苗疆戍守了,他膝蓋受過傷直未好透,南邊又瘴濕蠱毒,我正想配兩劑上好的虎骨膏給他帶上,你明日便與我尋出來罷!」

  明蘭無語,這傢伙完全沒有抓住自己話裡的重點,不知他聽皇帝說話時是不是也這樣。

  一邊歎氣搖頭,一邊把藥材都整理出來,細細點錄在冊,累的筋疲力盡也不是沒有收穫,明蘭找到幾個很胖很結實的老山參,便把最大的一根送去給了盛老太太,又找了些產婦和新生兒得用的藥材和補品分送了海氏和華蘭。

  這一忙便到了砍頭的時辰,明蘭驚覺今日午飯是要晚吃了,大大違背了自己的養生之道,連著會影響之後的午睡,不由得深恨之,當即嚴正宣佈:今日辦公已畢,有事下回分解。

  梳洗一番後,坐在小圓桌旁看著滿桌的菜肴,喝下一口湯,明蘭才覺得鬆快了些,放下湯匙,小桃引著一個提著食盒的婆子進來。

  那婆子四十歲上下,生的人高馬大,粗眉大眼,皮肉肥胖油膩,衣裳尚算乾淨整潔,樣子也直爽,只見她戰戰兢兢的進來給明蘭請了個安,然後從食盒裡端出一碟菜放在桌上,青花白瓷薄胎的八角圓盤上覆蓋著翠綠的荷葉,一揭開荷葉,頓時屋內濃香四溢。

  「夫人,這荷香糯米蒸排骨好了。老奴照著夫人的吩咐,先用姜湯滾水去了血絲和腥味,再用調料醃了一個時辰,接著用滾油輕爆了下,最後跟泡軟了的糯米還有米酒浸過的荷葉一道上大蒸籠,蒸足一個時辰,放在籠屜裡熱著,這會兒剛拿出來的。」那婆子嗓音粗大,卻生生壓低嗓門,顯得的十分討好。

  明蘭先看了看色澤形狀,輕輕點頭,那婆子似有微鬆口氣,然後明蘭下筷輕嘗了一口,面上緩緩露出滿意的笑容,那婆子總算松下肩膀。

  「葛媽媽辛苦了。」明蘭放下筷子,微笑道,「這道菜要緊就在一個『透』字,糯米要透著肉香,肉要透著米香,整道菜要透著荷葉香;要把調料醃透,把排骨和糯米蒸透,這樣才酥軟入味。真正做的好了,這排骨上桌不久,上頭的糯米便會和肉一道慢慢塌下來。」

  葛媽媽滿臉堆笑:「多謝夫人指點了,老婆子是個粗人,只望著夫人莫要嫌棄才好。」

  「粗人不粗人倒不妨事。」明蘭端過茶碗來輕啜了一口,漱去口中味道,動作斯文極盡雅致,「做吃食的地方是個要緊處,我如今把自用的廚房託付了你,也只望著你能盡心盡力,莫要輕忽才好。」

  葛婆子笑著連連彎腰應聲,明蘭又道:「我沒什麼旁的要說,只一個,乾淨。吃食要乾淨,人手要乾淨,帳目要乾淨;尤其是我與老爺的飲食,若有個什麼不好的,你莫要來與我說這說那的,我先拿你開刀!」

  明蘭面色冷然肅穆,葛媽媽一臉赤膽忠心,大聲下保證,嗓門大的幾乎震塌門廊。

  「罷了,回頭我就撥幾個媳婦丫頭給你打下手,你且下去吧。這道菜不錯,晚上再弄一份給老爺嘗嘗。」明蘭揮揮手,葛婆子連連鞠躬離去。

  看著葛婆子走遠了後,小桃才上前給明蘭布菜,一邊低聲道:「她長的好肥。」明蘭失笑:「自來廚子都是這般的,便是不吃肥,也叫油煙給熏肥了。」

  「不過,手藝倒是不錯的。」小桃看著那糯米排骨頗為心動,「不計小姐您說什麼菜式,她都能做的八九不離十。」

  明蘭瞧左右無人,便換過一雙筷子,往小桃嘴裡塞了一塊糯米排骨,笑道:「廢了的令國公府原是出了名的驕奢享受,她性子又耿直,不耐煩和人對黑帳,便被排擠去了下廚房;如今我也沒什麼更好的人手了,先使著她罷,左右她一家子都在我手裡。」

  小桃吃的滿嘴生香,嘴裡含糊道:「夫人別急,過不多久,翠微姐姐便可從金陵上來了,到時候您便有人手了,省的叫那幾個老東西廢話!」

  「日子真快,好似她嫁人還在昨日,這會兒自己也做了娘了。」明蘭想起翠微,不由得神思久遠,隨即又斂神道:「上回那幾個說到哪兒了?你接著說吧。」

  說起這個小桃立刻來勁兒了,她生就一副老實巴交的憨厚樣,是以不少人都願意與她說話,且說話時還常不設防,以致於她往往能收集到許多八卦;要說打聽消息的能耐,真是無人能出其右;這兩日她和那四房人頻繁接觸,得了好些甯遠侯府的消息。

  「花媽媽是顧家的家生子,她脾氣直,但我問她也還肯說的,不過說的很少,不肯背後閒話主家;田媽媽倒很好說話,沒等我開口,她就聊天兒似的什麼都說了,不過也說的很……有分寸;可是另兩個就不大肯說了。」小桃彙報起來,明蘭提著筷子慢慢吃飯,認真聽著。

  「無妨,我今日已分派了差事,過段日子瞧瞧,怕還有說的更多的;你只說說我叫你問的那幾件事兒。」

  「哦,好嘞。」小桃趕緊開始回憶,「先是那個鞏姨娘。她不是一般的丫頭出身,原是個秀才的閨女,和余夫人的娘親那一家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後來家裡遭了難便投奔了餘府,說是余夫人的丫頭其實情同姐妹,連名字都同了一個字;後來由余夫人做主抬了姨娘——這些話是花媽媽說的。」

  「那田媽媽怎麼說?」明蘭很有興味,拿筷子拄在碗裡。

  小桃的複述絕對原汁原味,她笑的很興奮:「田媽媽說,旁的她不知道,只曉得是余夫人去外頭鬧了一通後,姑爺回府就嚷著要休妻,叫老侯爺給壓下來後,鞏姨娘才抬的姨娘。」

  明蘭哦了一聲——餘嫣紅要打賣曼娘母子,顧廷燁生氣了,所以餘嫣紅拿鞏紅綃補償。

  小桃站的腿酸,明蘭好心的拉她在旁坐下,她繼續道:「後來姑爺離京了,余夫人也沒了,屋裡旁的人都散去了,只有這個鞏姨娘和一個叫秋娘的一直守著,說要等姑爺回來;太夫人就撥了個小院子給她倆住著。」

  明蘭靜靜的聽了,目光些微閃動;很早以前她就留意過,那些被爺們收過房卻沒能修成正果的女子們,到底會有什麼下場。

  一般來說,如果主子仁慈,會給一大筆嫁妝,擇個老實可靠的另嫁,不過嫁不了很好,不是府裡的小廝長隨,就是府外的莊稼漢或市井之流,當然還有戲子(蔣玉菡)。

  如果主子比較冷漠心狠,或者她根本就是惹了嫌犯了事才被攆出去的,那就命運叵測了。

  鞏紅綃是聰明人,至於秋娘,也許是情深意重吧——明蘭微微笑了笑。

  「再是蓉姐兒的事。」小桃看著明蘭神色悠然,便接著說下去了,「她是近三年前送進甯遠侯府的,那會兒老侯爺剛過世,姑爺又離了京城,侯夫人和太夫人心腸好,便給留了下來。原是在侯夫人身邊帶著的,說是跟嫻姐兒做伴。大約一年前起,太夫人忽叫鞏姨娘和秋娘帶著蓉姐兒,一應吃穿用度的份例都照著嫻姐兒來了。這些都是花媽媽說的。」

  明蘭又笑了,這位花媽媽是妙人,說話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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