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
一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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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頓時眼眶濕潤,一口喝幹了酒,拉著明蘭頗有幾分感動,絮叨著:「你這孩子,大好的日子,說什麼胡話!自家人說什麼謝不謝的……你自小就聽話懂事,比幾個大的都省心,我如何不疼你?!」情緒來了,說的她自己都當真了。 墨蘭臉色一白,低頭不語;明蘭側眼瞥了她一下,只見墨蘭裝扮的極是莊重精緻,粉黛薄施,髮髻規矩,連耳墜都是嚴整的環形,一動不動,樣板般標準的正室太太范兒,卻掩飾不住眼角的疲憊緊張,眉心中間漸現出一道思慮的深痕來。 明蘭微微歎息,她不是想秋後算賬,只是希望墨蘭心裡放明白些,別太拿自己不當外人,明目張膽的來提要求才是真的,這裡先打個預防針。 看她們母女和睦,康姨媽有些酸溜溜的:「明丫頭如今出息了,以後家裡指著你的地方怕是不少,你可要記著你母親對你的好處,不可忘本呀——!」她有一半嫁妝是折在庶子庶女手裡,本想將就幾門親事算了,偏康家仗恃著門第顯貴,窮要擺派頭。 明蘭嘴角翹了翹,微微一笑並不答話,如蘭卻不高興了,她本是個直腸子的,自康兆兒嫁入王家後,她便視康姨媽為卑劣小人,若不是看在允兒的面上,她早說『盛家女兒回門關你康家什麼事?有事沒事的上門來蹭飯』之類的難聽話了。 「姨媽,您說的對!六妹妹你可要記著,對你好的,就得回報,便是不能回報,也不能恩將仇報!」如蘭一身滾粉絨邊銀紅水綢妝花小襖甚是亮眼,更映著她面頰紅潤,氣色頗好,顯是婚後生活還不錯。 康姨媽神色很不自然,低下頭吃酒,允兒知道來龍去脈,也深為母親的作為感到歉意,長梧待自己極好,這些年來又不斷幫襯康家,而自己婆家與盛紘家是再親厚也不過的了,她自不願惹人厭惡,只盼望母親少說兩句。 她一邊拉著如蘭低聲說話賠禮,一邊給王氏連連夾菜,明蘭看的心中一歎。 海氏瞧著氣氛有些僵,便出來打圓場:「前幾日,母親去袁家瞧了大姐姐,說那肚子比我的還大,明明月份比我小的,別是裡頭有兩個罷?大姐姐常喊肚子疼,沒準兒是兩個健壯的小小哥兒,正在裡頭練拳腳呢!」 說著,眾女眷都笑了起來,王氏最是高興,得意之極,連著喝了好幾杯,酒色上湧,說話都大舌頭了;酒過兩回,外頭進來一個丫鬟,在明蘭耳邊低語了幾句。 明蘭起身,笑著與大家道:「老太太怕是要提點我幾句,我先過去了。」 王氏已不甚清楚了,海氏笑道:「去吧,老太太有許多話要與你說呢。」 明蘭笑著道辭,轉身隨著那丫鬟離去,一出了門便加快腳步,直奔壽安堂,待一腳進了大門,拐進左次間,果然裡頭擺了一桌子飯菜,老太太正坐在窗邊等。 明蘭心裡感動,笑嘻嘻的撲過去,抱著她的胳膊搖著撒嬌:「我和祖母心有靈犀,我就知道祖母等著我呢,特意空著肚子來的!」老太太板不住臉,笑駡道:「都是為了你這猴兒,等著我都餓了!」明蘭撲到老太太懷裡,討好道:「我給祖母揉揉肚子!」 老太太擰著明蘭的臉頰:「空肚子有什麼好揉的,怕還不夠餓的痛麼?!」明蘭扶著老太太坐到桌邊,親自給她滿滿盛了一碗冬瓜排骨菌子湯:「您吃,您吃!」 房媽媽瞧著眼眶發熱,道:「老太太多久沒這麼高興了!」 「什麼多久?!」老太太回頭瞪眼道,「不過才兩天罷了!」 明蘭捧著自己的小臉,一派明媚憂傷:「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哎呀,這麼多個秋了,祖母定是想我想出相思病來了!這可如何是好,誰叫我這麼招人疼,沒法子呀?」 老太太終於撐不住了,幾乎笑出眼淚:「你個不知羞的盡往自己臉上貼金!要臉不要!」 明蘭歪著腦袋,把一張俏生生的臉伸過來,笑道:「不要!您拿去吧!」 老太太笑的直拍明蘭,兩個笑倒在一塊兒。 這頓飯,老太太一直聽著明蘭嘰嘰喳喳講述顧府人眾,一會兒說,一會兒笑的,明蘭心裡難過,知道這日以後怕不能常見老太太了,便著意粉飾太平,活靈活現的把新嫁的日子說的有趣好玩,好似顧家一片幸福美滿。 老太太也含笑聽著,用完飯,房媽媽吩咐丫鬟把桌子碗碟都撤下,合上房門出去。 §第110回 明蘭的表白,顧廷燁的理家 直至午後未時末,天空一片渲染金黃,夫婦倆才起身告辭而歸,顧廷燁側眼瞧見明蘭眼眶紅紅的,低垂的纖長睫毛還濕漉漉的,知她定是哭過了,他心裡不禁心中一軟。席間與眾人吃酒不少,他本就有兩份酒意,見狀,索性故作蹣跚幾步,長柏等人一瞧不對,連忙叫人將他也一道送進馬車。 寬敞的馬車內盡有香爐小幾,鋪著薄薄的蓉覃毯,明蘭扶著顧廷燁歪歪的靠在墊袱上,找了把扇子輕輕搖著,替他散散酒氣,馬車一下一下微微晃動,晚春的午晌頗有幾分悶熱,小幾上的紫銅熏爐裡吐著淡淡的柳嵐香,若有若無,籠在半密閉的空間裡。 顧廷燁本是裝醉的多些,可這般光景反倒叫他生了睡意,不知睡過去多久,迷蒙間睜眼,只見明蘭輕握著把粉面鑲珊瑚珠鯊綃緞的團扇,微闔著眼睛也懶懶靠著。 明蘭正迷迷糊糊的,忽覺眼瞼上一陣癢癢的,睜眼伸手去摸,只見顧廷燁正靜靜看著自己,他的指腹略帶幾分粗糙,沙沙的撫摸在自己眼瞼上,他道:「醒了?」 明蘭點點頭,放下團扇,撐著身子坐起來,嘴角翹出個梨渦:「可要喝水?」 顧廷燁正覺得唇齒乾燥,遂點頭,明蘭從小幾上的磁石茶盤裡斟了杯溫茶,扶著顧廷燁湊到唇邊,讓他緩緩喝下,剛放下茶盞,明蘭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叫顧廷燁翻身壓在蓉覃毯上,鼻尖對著鼻尖。 濃重的男性氣息帶著酒氣重重的噴在明蘭臉上,加上高大的軀體壓著,明蘭險些背過氣去,努力推搡道:「……重,重……」顧廷燁挪開些身子,卻始終盯著明蘭,濃密的睫毛幾乎戳到明蘭的眼瞼,他忽道:「你哭了?為何。」 明蘭艱難的喘著氣,低聲道:「以後……不能常見祖母了?我難受。」 「不是這個理,你到底為何哭?」他多少清楚明蘭的性子,大凡沒有皮肉之苦,她都硬氣的很,沒事不會傷春悲秋磨磨唧唧,又不是生離死別,何必把眼睛都哭腫了;就算祖孫分別有些傷感,以她的性子估計也是逗趣了之。 顧廷燁眸色深黑如夜,靜靜的盯著明蘭,明蘭心裡惴惴的,莫名就有一種壓力,只好結結巴巴道:「祖母,祖母訓我了……」胸腔的壓力稍微輕了些,明蘭見眼前的男人沒有挪開的意思,只好繼續道,「祖母整日擔憂我過的不好,訓我這個不妥當,那個不周全,怕我惹你不喜,怕,怕她日後沒法看顧我了……」 顧廷燁微微側開自己頎長的身體,摟著明蘭半坐起來,靠在絨墊上,語音上揚,頗有幾分怪意:「所以,她便與你尋了個賀家?」 明蘭頭皮發麻,忽然羡慕起那些盲婚啞嫁的夫妻來,儘管妻子對丈夫不清楚,可是丈夫對妻子的過去也不清楚,哪像這位兄台,啥都知道。 「本覺著他家好來著?」明蘭嘟著嘴低聲道。 「後來呢?」顧廷燁只深深的望著她,眼中沒有情緒。 這個問題很深刻,而且問非所問,意非所指。 明蘭微微側頰,忽另起一個話頭,低聲道:「那日,太夫人讓鞏姨娘和紅綃出來拜見,你擋在我前頭說話,其實……我很高興。那日,你免去了我許多無措,又叫她們倆以後再進府,好叫我先掌了府務。你護著我,待我好,我明白的。」 顧廷燁眼中隱隱的陰霾都化去了,笑意浮起,他似是想掩飾,卻又壓不住想彎起的唇角。 明蘭靜靜望著空氣中嫋娜的淡煙,輕輕道:「老太太曾說賀家公子好,可是,當曹家來逼迫我時,他明明曉得我不樂意,卻讓我一個女兒家自去應付;對著曹家姑娘,我對也是錯,錯更是錯!」想起那時的憤恨冤悶,明蘭不禁語氣哽咽,然後慢慢轉過眸子,怔怔望向顧廷燁,目色如水般澄澈:「可是你不一樣!你站在我前頭,擋在我面前,替我遮去風雨和難堪,我那時就覺著,便是前頭有刀山火海,但凡有你在,我是一概不怕的!」 劉曜曾笑問羊獻容『我比司馬家男兒如何』,羊獻容毫不猶豫,當即言道:自我嫁了你後,才知道天下間什麼是真男人!——擲地有聲,鏗鏘有力,作為一個年華不再的再嫁皇后,羊獻容能兩朝為後,且獨佔胡皇劉曜的寵愛,以後生子而冊封太子,不是沒有道理的。 表白是個技術活,不能光喊口號,不能扭捏矜持,要言出有物,要恰到好處,該光明正大說出來時,就要清楚明白的大聲表達。古代女子規矩嚴苛,作為一個有『歷史』的女子,明蘭必須迅速作出反應,不要仗著丈夫清楚自己的過去,就膩膩歪歪欲言還休。 一個弄不好,輕則夫妻生隙,重則叫有心人乘虛而入。 顧廷燁目中綻開一種真切的光彩,好似一潭靜謐的古井被投入了一顆石子,微波漣漪圈圈,霎時間流波溢彩,他心中泛起一層無法言語的喜悅,嘴裡故意惡狠狠道:「你個小滑頭,想叫我給你扮黑臉是吧?成!爺還就好做個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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