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一五二


  作為一名偷聽慣犯,縮在裡屋打盹的明蘭早就醒過來了,她聽的連連搖頭。

  王女士就好像一個茶几的蹩腳導演,當她拍喜劇時,觀眾往往會痛哭流涕,當她拍悲劇時,觀眾卻哄堂大笑;雖然片子也算賣座,但總叫人哭笑不得,不過好在投資方和製片還算靠譜,把握著大方向,整體總不至於賠本。

  王氏又哭訴了幾句,最後失魂落魄的離去了,明蘭才敢出來,她忍不住問道:「祖母,文家老太太真那麼麻煩麼?」

  老太太被王氏氣的夠嗆,端著碗茶慢慢喝著,聞言,輕輕一曬:「天下哪有不麻煩的婆婆,不過這事得瞧夫婿。你大姐夫就沒柏哥兒明白,叫你大姐姐吃了不少苦頭;好在是了華兒了,忍了這許多年,水滴石穿,你大姐夫才漸漸轉過彎來,如今處處肯幫著自己媳婦,反而瞧著他娘不對了。」

  明蘭擊節讚歎:「大姐姐的確了不起,大姐夫也算孝順了,居然叫能大姐姐慢慢扳了過來。」她上輩子沒機會遭遇婆婆,十分敬佩華蘭的本事,如果現代女性人人都有華蘭的本事,估計姚依依的工作量會驟減一半。

  老太太微微嘆息,道:「最最難的不過是個『忍』字。大姑爺縱算再孝順,再兄弟友愛,也瞧不得自己母親偏心到那般地步,恨不得什麼好的貴的都給大房。大姑爺到底是個上進要面子的,也要外頭應酬打點,他有難處時親娘推諉袖手,他只能找自己老婆低頭伸手,輪到大房有事時,老娘便催著逼著要他鼎力相助。這世上是個人便有私心,大姑爺也有妻子兒女,年年月月如此,便是親生兒子也會離心的。」

  明蘭及時拍馬:「祖母說的好,便是這個『忍』字就十分難得了,大姐姐多要強的一個人呀,能這樣動心忍性,都是往日裡祖母教養的好!」

  老太太瞥眼間,看明蘭一副討好的模樣,諂笑出兩顆可愛的梨渦,自從她和盤托出顧廷燁的事情後,便自覺對不住祖母,鎮日一副懇誠認錯努力補償的模樣,老太太暗暗好笑,便故意道:「說起來,你的運氣倒是不錯,你婆婆是繼室,以後能省心許多罷。」

  話一說完,老太太就興味的去瞧明蘭,誰知明蘭絲毫沒有臉紅的意思,淡定的搖頭道:「非也非也,非親身耳聞目睹,不可輕下結論。」

  老太太久久才哦了一聲。

  作為一名法律工作者,明蘭素來主張用證據說話。

  現下,甯遠侯府萎靡不振,不但叫摘了牌匾,禦史言官還不斷的上奏本,參奏甯遠侯府『結黨妄行,素行不軌』,言之鑿鑿;而那些已被拘禁審問的爵族中也有人供認出甯遠侯府也有牽連,負責徹查謀逆的大理寺提出,就算不立即奪爵鎖拿,也當拘人來問話。

  可現任甯遠侯爺顧廷煜已病入膏肓,時常昏迷不醒,皇帝瞧在顧廷燁的面子上,便將所以參甯遠侯府的奏本留中不發,風雨飄搖的侯府這才在一干同牽連的有爵之家中獨善其身。

  如今顧廷燁聲勢正盛,且不說顧廷燁回京後一直住在御賜的都督府,連與盛家說親都找了薄大將軍老夫婦倆出面,這樣一來,什麼話都不用說,外頭人就不免猜度了;有心人將甯遠侯府當年的舊事慢慢翻了出來,風言風語傳起來,隱隱晦晦當年顧廷燁多受欺淩。

  其實顧府太夫人秦氏在京城貴婦圈裡一直名聲很好,溫良恭謹,賢慧淑德,時常撫恤孤幼,即便是到了如今,也不曾有人直指她這個後母居心險惡,除去想要給顧廷燁拍馬的有心人,大部分人還暗暗同情秦氏。

  但是,結果反推原因。秦氏自己的兒子都好好的,娶了媳婦有了子嗣,便是顧廷煜病病歪歪的,也好歹撐過了這許多年,只有顧廷燁一人,離家遠走,漂泊數年不回,這話傳起來就難聽了。可是,事實到底如何呢;明蘭抬頭看看屋頂,這個……大約……很複雜。

  估計老天爺聽到了明蘭的心聲,沒過幾日,顧廷燁便使人來下帖子,說要秦太夫人要過府拜會,聽聞這個消息,明蘭就呆了呆,老太太沉默半響後,才歎道:「這樣也好,不計往昔如何,辦親事的當口總的周全些才是。」頓了頓,又道,「顧……他也算是有心了……」

  明蘭不語,她知道老太太的意思。

  按照正常的婚嫁程式,相看媳婦乃至下聘過禮都得由父母親長來操辦,這個步驟有所變動終歸不好看。就算秦氏曾經想左右顧廷燁的婚事,但被顧廷燁用十分難堪的法子擊破後,就不再有什麼言語了;如今顧廷燁肯服軟,秦氏也正好就坡下驢。

  不過秦太夫人不用驢子,用的是青鍛綴暗紅頂的四駕馬車,所以來的很快。

  第二日,明蘭挺著吃飽的肚皮攤在炕上,懶洋洋的捧著一幅大紅錦緞的鴛鴦枕套,剛繡出兩片水草,翠屏就急急來傳,說是甯遠侯太夫人到了,正在壽安堂說話。

  「老太太說了,叫姑娘穿戴的精神些!」翠屏看見小桃呆呆捧著一件素色的家常外衣,連忙叮囑丹橘,女孩們立刻鑽進櫃子裡一通倒騰。

  明蘭換上一身蕊紅繡纏枝杏榴花的倭緞斜襟褙子,底下是玫瑰粉色鑲深邊褶子裙,頭上規矩的梳了個彎月髻,只插著一對雙喜雙如意點翠長簪,明豔清雅。

  一行人緊趕慢趕一路走向壽安堂,待到了門口,明蘭略略緩了口氣,扶扶鬢邊,隨著門口丫鬟的通報,明蘭一腳踏了進去,低頭慢行,眼光瞥見之處,只見老太太高坐上首,並排案幾旁端坐著一位錦衣婦人,王氏隨侍下首而坐,見明蘭進來,便指著她笑道:「這便是我那六丫頭。」然後又指著那錦衣婦人引薦,「這是甯遠侯府的太夫人,明蘭快見禮。」

  明蘭恭敬的斂衽下拜,裙裾不搖,身姿不擺,娟秀端莊。

  秦太夫人乍一看,眼中浮出一抹驚豔,她連忙叫明蘭起身,然後將明蘭拉到身邊細細打量,只覺得女孩雪膚花貌,難描難繪,便忍不住贊道:「好標緻的孩子,怎就生的這般好?」

  明蘭很靦腆的低著頭,卻側眼偷偷打量秦太夫人,兩眼看過,忍不住暗暗吃驚。

  秦太夫人身著一件深色的鐵銹色纏枝菊花對襟褙子,蜜荷色棉羅裙,頭上簡單的綰了個圓髻,用一根通體剔透的白玉福壽扁方定住,皮膚白膩潤澤,唇角帶著端莊的微笑,觀之可親,溫柔和氣,竟是個極美貌的中年婦人,只有眼角細細的紋路稍微洩露了些她的歲數。

  論年紀,她比王氏還大幾歲,可論賣相,王氏絕對不好意思上前叫她一聲『姐姐』。

  秦太夫人拉著明蘭和和氣氣的問起話來,問喜歡吃什麼,讀什麼書,平日裡都做些什麼,明蘭按著禮數一一答了,秦太夫人似乎很滿意,褪下腕子上的一對翡翠鐲子就套在明蘭手上,轉而笑道:「真是個好模樣的孩子,莫不是畫裡出來的!」

  明蘭面色微紅,低頭而立,一副羞怯的模樣,老太太淡淡瞥了她一眼,轉頭謙和而答:「真真還是個孩子,不懂事的很。」

  秦太夫人輕輕一嗔,笑道:「老太太也忒謙了,這孩子通身的氣派豈是作假的,靈秀剔透,穎悟了然,府裡的姑娘著實養的好。」

  王氏心中頗有些得意,忍不住道:「不是我自誇,我家養女孩兒比養哥兒還用心,讀書,女紅,還有理家管事都是細細教了的。」

  秦太夫人目光閃了閃,笑著附和了幾句;王氏聽的十分滿意。

  秦氏的聲音很柔和,絮絮低聲如細語,不知不覺間就說服了你,言笑間卻不失高貴端莊,若說永昌侯梁夫人的高貴帶著一種疏離的淡然,她就是不動神色的溫婉。

  她很懂得說話,對著老太太時語氣雅致,字裡行間陽春白雪,一派侯府小姐口徑,對著王氏時,她又喜笑隨心,說話自在隨和,說過一陣子話,老太太倒還好,不過多添了幾分親昵的客氣,王氏卻漸漸放下初時的戒備提防,越說越投機。

  女眷們說笑了一陣,秦太夫人忽現一陣遲疑,看了眼明蘭,欲言又止,素來遲鈍的王女士忽然機靈起來,忙道:「太夫人有話直說,不必顧忌。」

  秦太夫人欣然而笑,不再遲疑:「既如此,我便不扭捏了;我這回上門叨擾,便是來送我家二郎的庚帖。」說著,她從袖中掏出一張大紅灑金的紙折,雙手遞給老太太,然後又道,「若二位不嫌棄顧府草辟微薄,我便厚著臉皮討一討明姑娘的庚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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