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一四七


  一聲悶響,盛紘似乎是重重的跪下了,王氏低低的哭起來,哀聲的哭道:「老太太,您這麼說可冤枉了媳婦,雖說明丫頭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這十幾年卻也跟如蘭一般無二,何嘗有過慢待,如丫頭犯了這般的錯,我也是悔恨當初不叫她養到您跟前好好學學規矩!老太太,您千不看萬不看,也要看在華兒的面子上呀,她在婆家日子不好過,全虧的姑爺還體恤,今日這事若無法善了,顧將軍怨恨起姑爺來,那叫華兒怎辦呀!她可是您養大的,您不能光疼明丫頭一個呀!」

  老太太似乎梗了一下,然後又厲聲罵道:「華丫頭到底生了兒子,又是明媒正娶的,難道還能叫休回來不成?難道叫妹妹賠上一輩子讓她日子好過些?!那顧廷燁你們夫婦倆瞧得有趣,我可瞧不上!」

  只聽盛紘大聲叫道:「老太太,那您說如今怎辦,兒子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本想勒死那孽障,好歹正了門風,大不了此事作罷,叫人笑話一場也算了。都怪兒子教女無方,自作自受誰也怪不得,可那顧將軍……」盛紘似乎哽咽了一下,「前幾日傳來消息,顧二郎已請了薄老將軍和忠勤伯為媒,眼看就要來換庚帖了,如今若是作罷,顧家如何肯甘休!」

  後面的話明蘭統統聽不清了,她只覺著自己耳朵一片轟鳴,好像什麼東西籠罩了她的聽覺,震驚過後是麻木的恍惚,她慢慢走到海氏面前,輕聲問道:「顧廷燁真願意娶我?」

  海氏艱難的點了點頭:「是的,信上寫道,他顧廷燁願與盛家結兩姓之好,後頭還補了一句,老太太跟前養的姑娘總是不錯的。」在她看來,這句話有些刺耳,似乎在暗示什麼;相信盛紘也看出來了。

  老太太早年妒名在外,但後來卻急轉直上,盛老太爺過世後,她寧願和娘家鬧翻也要撐起夫婿的門戶,青春守寡,拿嫁妝為庶子鋪路打點,娶媳持家,終又有了今日盛家的興旺局面,幾十年過去了,反倒誇讚老太太品性高潔剛直的多了起來。

  海氏也覺著對不住明蘭和老太太,最近她知道與賀家的親事最近已說的差不多了,只等著如蘭過定賀家便會來要庚帖了,誰知……海氏不由得暗歎一聲,卻見明蘭猶自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正仰著脖子呆呆的出神,過了會兒,她忍不住問了一遍:「大嫂子,那顧廷燁真是說願意娶我?」語氣中沒什麼委屈,倒有幾分匪夷所思的意味。

  海氏便又肯定了一遍:「實是真的。」

  明蘭腦子木木的,咬著嘴唇歪頭想了半天,想起顧廷燁冷誚譏諷的面容,想起他追根究底的脾氣,再想起他烈火冰河般的性子……明蘭覺得自己想多了,來了古代一場居然學會自作多情了?可過了會兒,又覺得自己的猜測實在很有道理。

  外頭傳來老太太的怒駡聲,盛紘和王氏不斷的哀求聲,明蘭慢慢的坐倒在小杌子上,歎著氣,張著嘴,混亂著腦子,捧著臉蛋發起愣來了。

  祖母,老爺,太太,還有倒楣的如蘭小童鞋,我想,搞不好,我們是被陰了。

  §第95回 兩種說服方式

  家庭內部戰爭大多有以下兩個特點,一是不宣而戰,直接爆發,二是曠日持久,拖拖拉拉——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居然還有心情想這些阿裡不達的東西,明蘭覺得自己離精神錯亂已經不遠了。

  這幾天明蘭始終沒機會表達意見,她剛想開口,就被老太太一下打斷:「明丫兒別怕!你老祖宗還沒死呢,他們休想擺你!」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很嚇人。

  老太太被惹毛了,拿出當年和盛老太爺鬧婚變的架勢大發雷霆,破口大駡的唾沫星子幾乎噴了盛紘一頭一臉,而盛紘逆來順受,牛皮糖一般苦苦哀求,一會兒下跪一會兒流淚,親情,道理,家族名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直把老太太繞暈倒在床上。

  明蘭覺得吧,和兒子鬥氣,裝下病是無所謂的,但不要真的生病了,那就沒有後續戰鬥力了,老太太深以為然,飯量倒加了一倍,顯是打算長期抗戰了。

  王氏見局勢膠著,異想天開出一個好主意,索性叫明蘭自己去向老太太表態,說願意嫁入顧門不就完了嗎?正主都同意了,老太太還能鬧什麼。

  盛紘聽的目瞪口呆,隨後長長歎氣,他們讀書人喜歡簡單複雜化,好顯得自己學問很高深,可他這位太太卻喜歡複雜簡單化,能用威逼的絕不用利誘。

  「你就別添亂了!」盛紘喝止了王氏,皺著眉頭不悅道,「哪有姑娘家自己去討婚事的?!且她自小養在老太太跟前,她什麼性子老太太換清楚?只消明蘭一張口,老太太就知道是你在後頭逼的!到時候便是火上澆油!」

  盛紘越說心頭越火,忍不住指著王氏的鼻子吼起來:「女不教母之過!就是你這般行事沒有規矩,不敬婆母,胡作非為,才縱的如丫頭這般丟人現眼!你還有臉去說旁人!」

  王氏被罵的滿臉通袖,卻也無話可還口,只能悻悻沉默。

  前頭母子戰火正熾,明蘭在後頭發呆充楞,常常半天也沒一句話,因為她的確沒想好說什麼,只需擺出一副落落寡歡的落寞模樣,再適時的迎風歎兩口氣,形象就很完美了。

  這幾日她唯一做過的,就是向海氏打報告,要求見如蘭。

  「……小喜鵲怎樣了?」這是如蘭看見明蘭的第一句話,明蘭盯著她粉白脖子看了一會兒,那上面還留著一條紫袖色的勒痕,緩緩道:「還沒死。大嫂子請大夫給瞧了傷勢,昨天剛醒過來,能喝兩口粥了,但願不會落殘。」

  如蘭好像一顆癟了的氣球,呆呆的坐在那裡:「她……可有說什麼?」明蘭嘴角挑起一抹諷刺:「她說,能為盛家五姑娘賣命,真是三生有幸,別說叫打的半個身子沒塊整了,便是被活活打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如蘭低著頭,手指緊緊攥住帕子,只捏的指節發白,明蘭盯著她的眼睛,繼續道:「妹妹每回勸姐姐,姐姐總不在乎,說什麼『一人做事一人當』,可如今呢?小喜鵲好歹服侍了你十年,待你比待她自己家人還親,你也好意思牽連她!」

  現在明蘭最煩聽見有人說什麼『不會連累家人』的鬼話,在古代,從不流行『要頭一顆要命一條』,連坐才是王道,東家小三投了敵,西家小四也要受罰。

  如蘭瘦削的臉頰上,露出一種深切的內疚,一旁的小喜鵑忍著淚水,輕聲道:「六姑娘,你別怪我們姑娘了,她心裡也不好受;太太要打死喜鵲姐姐時,是姑娘沖上去撲在她身上,生生挨了好幾下,這會兒我們姑娘身上還帶著傷呢!」

  明蘭看著如蘭眼下兩圈黑暈,憔悴的似乎變了個人,明蘭心裡略略一默,才道:「我今日來,是替小喜鵲帶句話與你,太太要攆她出去配人,大嫂子叫她傷好再走,怕是見不上你了。她說,她外頭有老子娘可依靠,叫你不必替她操心了,說她不能在你身邊服侍,望你以後行事一定要三思三思再三思,遇事緩一緩再做,莫要衝動,她……以後不能再提醒你了。」

  明蘭笑著點頭,湊到如意小圓桌旁,拿過一把小巧的銅夾子,咯吱咯吱的剝起胡桃來,王氏放開華蘭的手,端過茶碗來呷了一口,笑道:「今兒真好,趁著你婆婆不在,咱們母女倆多聊一會兒。」

  華蘭笑吟吟的:「何止多聊一會兒,反正連嫂嫂也跟著一道去了;你們索性吃了飯再回去吧,就在我屋裡擺飯,你女婿昨日去英國公府的後山會射,打來幾隻獐子,雖不如口外的鮮,也是不錯的。」

  「那敢情好!」王氏笑了,伸手拿過一個橘子來慢慢剝著:「對了,近日聽你爹爹說,女婿怕是能升一級了?」華蘭美目倩笑,齒頰盈盈:「還沒准信呢,不過……也不離十了,這回能在五成兵馬司裡升個分指揮使當當。」

  王氏放下剝了一半的橘子,雙手合十的拜了拜,還念了句佛:「好好好,瞧著你們小夫妻這般,我就放心了;袁家這下也樂了吧,看你婆婆還老囉嗦你!」

  華蘭撇撇嘴,哼了一聲:「公爹倒是真高興,婆婆就會掃興,不過剛有了個升遷消息,她就緊著叫文紹想子,給她娘家的子侄也謀份差事,叫公爹一口罵掉了!」

  「是以你婆婆生了氣,帶著大兒媳婦回娘家去了?」王氏失笑。

  「也不是。」華蘭捂著嘴輕笑起來,「她娘家近來越發不成樣子,老一輩的胡亂揮霍,賣田置妾,小一輩兒的不求上進,書也不好好讀,就想著托關係鑽營;公爹早厭煩了,這回她娘家侄子娶媳婦,公爹不願去,她們只好自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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