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這一日累了,丹橘服侍明蘭梳洗後,便放了垂帳,往一盞鎏金銅熏爐裡點了驅蚊蟲的熏香錠子,熄了燈火後她輕手輕腳的退出去,明蘭挽著松松的頭髮撲在枕頭裡,偏偏越累越睡不著,越煩惱,精神越亢奮。

  明蘭不怕面對噴火惡龍,全力一搏,輸了也無憾,可老天爺這次給她安了個小白花對手,如果是像林姨娘那樣的偽白花真食人草還好,明蘭可以打點起全部精力來對決,用什麼手段都不會有心理負擔,可這回遇上的卻是貨真價實的小白花。

  卑微,憔悴,家世破落,她望向賀弘文時的目光,充滿了絕望的欣喜,好像地府裡的鬼魂仰望人間,林姨娘勾上盛老爹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為了什麼,可曹錦繡卻不一樣,她對賀弘文是真心的;說實話,明蘭不是沒有惻隱過,可是為了自己,她沒工夫可憐別人。

  世界上最糾結之事,莫過於此。

  明蘭仰臥在床上,抱著被子輕輕歎氣:她果然是個有良知的人哪。

  還有賀弘文,明蘭的心情也很複雜,那曹錦繡從容貌,才學,到家世涵養,一切的一切,什麼都比不上自己,如果這樣賀弘文還是選了曹錦繡,明蘭也許會很鬱悶,但卻會很敬佩他——不論古代還是現代,沒幾個男子能為了情感和憐憫而放棄現實的利益。

  姚依依的頂頭上司,那位法官老太曾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男人,還是心腸軟一點的好。這句話引起辦公室裡一眾小姑娘的嗤聲,誰知組裡其他幾個中年阿奶和老年阿太都連連點頭;心軟的男人固然很容易被拐,但也會捨不得多年經營的家庭,他們雖然迷惑於新歡,但對舊愛也是戀戀不捨,而只要女人撐得住,時間,是在妻子這一邊的。

  辦公室裡有一個大款的女兒,聽了之後也點頭稱是,她那無堅不摧的老媽就是這樣熬過了無數風波,笑到了最後,如今老爹老了,身體也吃不消了,反而留戀家庭溫暖。

  其實心硬的男人比心軟的男人危險的多,他們喜歡你的時候,固然是千依百順,心志堅定,可一旦變心,那翻臉比翻書還快,說離婚就離婚,一點情分都不留,經典案例:徐志摩。

  後來,姚依依在民事法庭工作的時間越長,見過的悲歡離合越多,就越覺得法官老太果然是過來人,話很靠譜。

  明蘭心亂如麻,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貼烙餅,這麼翻騰了一個多時辰,睡的頭也痛了,便爬起來在屋裡走了幾步,又覺得心情煩悶,索性穿好衣裳走出去,穿過屏風隔架,見丹橘沉沉的睡在外間的填漆床上,睡著了還深深皺著眉頭,一臉疲倦。

  明蘭放輕手腳,儘量慢慢移動腳步,好在現下夜間漸寒涼了,兩邊抱廈都關著門窗,小丫鬟們都睡的沉,明蘭才得以溜出院子。

  夏末的夜空,靜謐異常,映照著園裡一片黯淡,一彎慘白的月牙若隱若現,如同尖尖翹起的蘭花指,晶瑩剔透中帶著一抹欲語還休的曖昧,明蘭順著小徑慢慢走著,園中草木幽靜,枝頭上的桂花和池塘裡的荷花爭相吐著幽幽的清香,清冷香馥。

  明蘭心情舒暢了許多,要說這胎投的還不錯,盛老太公投資房產的眼光極好,在京城這地面上能有這麼一座小小的園子,真是不容易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明蘭一肚皮的悶氣都走消了,夜晚地氣潮濕,明蘭覺得寒意上身,瞧見不遠處的山石邊上有一簇茂盛嬌美的玉簪花,明蘭心頭一喜,如今玉簪花眼看著漸落季了,便想摘上幾朵就回去睡覺了;誰知剛走近幾步,就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明蘭見疑,撩起衣裙輕悄悄的挪過去,挨著那一簇玉簪花低低蹲下,湊著往裡瞧,一看之下,大驚失色,只見山石下依偎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親熱的低聲說話!

  明蘭當即頓在那裡,一動也動不了——額滴神呀,這是什麼黃道吉日,一天之內捉到兩次奸!

  我黨在上,明蘭可以舉三根手指對偉大的土星發誓,她絕對支持自由真誠的戀愛,雖然幽會不可取,但司棋精神可嘉,這年頭,不惦記著往老爺少爺床上爬的女孩總是可敬的,回頭讓大嫂子放一批年紀到了的女孩出去,再把門禁看嚴些就是了。

  於是在楞了三秒鐘後,明蘭決心撤退,誰曉得,就在這個時候,山石那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女音:「……靖哥哥……我,我……」

  語音嬌柔婉轉,情意綿綿,聽在明蘭耳朵裡,不啻打了個晴天霹靂!

  如蘭居然當了蓉妹妹?!

  這麼一吃驚,明蘭猛的往後退了一步,頓時弄出了些聲響;山石那邊隨即傳出驚呼聲,那兩人似乎說了些什麼,然後一個人匆匆離去,另一個朝這邊走來。

  一陣撥拉草木,如蘭一腳跨過樹叢,從玉簪花堆裡看見了滿臉尷尬的明蘭,她的裙子被枝葉勾住了,如蘭頓時柳眉倒豎,雙手叉腰:「你在這裡做什麼?!」

  明蘭啼笑皆非,你五小姐才是被捉住奸的那個好不好!這句臺詞應該是她的!

  「我我,我……晚上吃撐了,走兩步消消食。」明蘭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她有什麼好心虛的,隨即抬高音調,眼睛盯著如蘭道:「五姐姐又在這兒做什麼?」

  如蘭凶巴巴的臉上居然也飛起兩片紅雲:「關你什麼事?!」

  「哦,原來如此,那妹妹繼續去走走。」明蘭作勢要過去,卻被如蘭一把捉住,比武力明蘭從來不是她的對手,當場被拖著往後走去。

  「這麼晚了小心著涼,咱們趕緊回去吧!」如蘭宛如拖死狗一樣,生生把明蘭拖走了。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你先放手呀!」明蘭手臂被掐的生疼,絲絲的抽冷氣,但她到底不想聲張,只好就範。

  明蘭想去壽安堂彙報突發情況,如蘭卻硬要捉明蘭去陶然館,狹路相逢勇者勝,比較彪悍的如蘭獲得最終決議權。

  到了陶然館,其餘丫鬟也都睡了,只有小喜鵲一個在屋裡,守著一盞幽幽的燈苦苦等著,她一見如蘭回來,大大松了一口氣,誰知後頭還跟了個明蘭,這一下她臉色蒼白,急的幾乎要哭出來了。明蘭心有不忍,這種事鬧出來,如蘭或許沒事,小喜鵲卻不死也要脫層皮,便安慰道:「別怕,別怕,其實我什麼也沒看見。」

  這句話一說,小喜鵲真的哭出來了,如蘭正煩著呢,不耐煩的喝道:「哭什麼?!我還沒死呢!輪不著你!」三言兩語把小喜鵲打發下去了後,捉著明蘭直直的往裡屋去了。

  進了屋後,把明蘭按在床沿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面色威嚴,氣勢洶洶,但略微閃爍的眼睛出賣了她的心情,想了半天,只低吼道:「你,不許說出去!」

  明蘭十分好笑:「妹妹什麼也沒瞧見呀。」

  如蘭臉上湧起一片暗紅,吞了吞口水,狠狠瞪著明蘭,明蘭也微笑著看回去,兩姐妹鬥眼雞一般僵持了半天,如蘭才悻悻道:「反正你說了我也不認,沒這回事!」

  這就耍起無賴來了?!明蘭十分意外,好笑道:「是沒什麼事呀,太太本就有這個意思,姐姐何必如此,真要傳了出去,豈不好事變壞事?」

  自從墨蘭出了那件事後,海氏愈發嚴謹門房,能在夜晚進入盛府,絕對不是外人,明蘭略略一思索立刻就想到了,海氏防線唯一的疏漏就是後園外邊的那一排學館,巧了,現下正住著一群青年才俊不是?秋闈分三日考,不像春闈要被關到考完為止,秋闈每考完一天,是可以回去的。

  明蘭故意拿目光調弄如蘭,只把她看的臉蛋發燒,明蘭才笑道:「無論是學館裡哪一個,都是家世上乘的官宦子弟,待考取了功名去向太太提親就是了。」

  明蘭拼命回憶那五個學子裡頭,哪一個名字能和『靖哥哥』對上的,想了半天,明蘭懊惱的怨怪自己是豬腦子,完全不記得了。

  誰知如蘭聽了這句話,嫣紅的小臉蒼白起來,低聲道:「不,不是他們。」

  明蘭驚奇,脫口而出:「那是誰?」

  如蘭先是不肯說,只低著頭悶悶不樂的也坐到床沿上,明蘭也不追問,光看如蘭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妙,知道越多,麻煩越多,這會兒還是溜之大吉才好;誰知如蘭終於幽幽的說了:「他……是文炎敬,現下也住在學館。」——原來不是靖哥哥,是敬哥哥。

  明蘭捂住胸口,呼吸停了一拍,覺得今天受的驚嚇實在超標了,心臟有些抗議,艱難的喘過幾口氣,才低低的驚呼道:「五姐姐你瘋了!他,他……是四姐姐的……」想了半天,說不下去,明蘭只好用力去扯如蘭的袖子:「太太不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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