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一〇六


  盛紘換過一管朱紫小毫,在字副角落題小字:「自然有,荊王乃先帝第五子,若論齒序,應是他即位;可先帝不喜他性情暴虐,早早封了藩地,逐其離京;『申辰之亂,後,先帝搶著立了當今聖上之母為後,論嫡習潰,方立了這儲君,荊王如何服氣?」

  長柏微微點頭,多有明瞭:「如今君臣名分己定,大義在皇上這邊,只望皇上寬宏大度,莫要計較荊王;太平不易呀。」

  盛紘停筆,似乎對自己這幅字頗感滿意,遂擱下筆,取私章加印,對兒子道:「皇家的事兒,不是咱們可以摻和的;還是多想想自家吧。」朱紅小印蓋上後,盛紘又道:「老太太信中說,大老太太怕是就在這段日子了,那時梧哥兒要丁憂一年,可惜了,他那把總的位置還投坐滿一年呢。」

  長柏低聲道:「堂兄的事好辦,他的差事當的極好,與上司同僚都十分相得,等九個月後咱們幫著疏通起複就是了,不過……昨日姨母又來了。」

  盛紘舉起字幅,就光而看,聞言眉頭一皺:「你姨父的事,不是我們不肯出力,只是他恃才傲物,妄言內閣是非,偏還膽大包天,蚊子腿上都敢刮。」

  長柏也不喜歡康姨父,不過到底是親戚,姨母屢次求上門來,總不好一點不管,便道:「不如我們幫著些表兄,我瞧著他還穩重堪用。」

  盛紘放下字幅,來回走了幾步,抬頭道:「這倒可以。」

  §第70回 還是長柏大哥哥有老婆命

  秋末冬初,北風乍起,因國喪期間,墨蘭的及笄禮便十分簡單,王氏只請了幾位素來交好的官家夫人,做了一身新衣襖,再擺了兩三桌意思一下,林姨娘覺得自己女兒委屈,可她也知道最近嚴打風聲很緊,連權宦貴胄都挨了整,何況盛家,哪敢大肆鋪張。

  為此,林姨娘淒淒切切的在盛紘面前哭了半夜,一邊表示理解一邊表示委屈,盛紘一心軟,便提了三百兩銀子給墨蘭置辦了一副赤金頭面,從盛紘出手的大方程度來看,當晚林姨娘的服務專案應該不只是哭。

  京城不比登州和泉州,一入冬就乾冷刺骨,府裡的丫鬟婆子陸續換上臃腫的冬衣,隔著白茫茫的空氣看過去都是一團團的人,這種寒冷的天氣明蘭最是不喜歡出門的,捧著個暖暖的手爐窩在炕上發呆多舒服,不過事與願違。

  老太太來信了,說大老太太就這幾日了,墨蘭眼瞅著要議親,不便參加白事,怕沖著了,如蘭『很不巧』的染了風寒,長楓要備考,海氏要照看全哥兒,盛紘舉著巴掌數了一遍,於是叫明蘭打點行李,和長棟先回去。

  看著站在跟前的幼子幼女,盛紘忽感一陣內疚,想起自己和盛維幾十年兄弟情義,人家每年往自己這兒一車車的拉銀子送年貨,如今人家要死媽了,自己卻只派了最小的兒女去,未免……

  「這般……似有不妥,還是為父的親去一趟罷。」盛紘猶豫道。

  「父親所慮的,兒子都知道。」長柏站起來,對著父親躬身道:「此事現還不定,且此刻新皇才登基,正是都察院大有作為之時,父親也不宜告假,讓六妹妹和四弟先過去盡盡孝心,待……兒子再去告假奔喪也不遲。」

  盛紘輕輕歎氣,他也知道長柏作為一個清閒的翰林院典籍偶爾告假無妨,可自己這個正四品左僉都禦史卻不好為了伯母病喪而告假,未免被人詬病托大。

  長柏看著父親臉色,知道他的脾氣,再道:「父親不必過歉,二堂兄已告假回鄉,若大老太太真……他便要丁憂,到時父親再多助力一二便是。」

  說到這裡,盛紘皺起眉頭才鬆開,轉頭朝著明蘭和長棟道:「你們何時啟程?」

  明蘭站起來,恭敬道:「回父親,長梧哥哥已雇好了車船,五日後會來接女兒和四弟的。」

  盛紘點點頭,肅容呵斥道:「你們此去宥陽,當謹言慎行,不可淘氣胡鬧,不可與大伯父大伯母添麻煩,好好照料老太太,不要叫老人家累著了;路上要聽你們堂兄的話。」

  明蘭和長棟躬身稱喏;盛紘聽著他們稚嫩的聲音,又歎了口氣,坐在一旁的王氏和氣的朝他們笑了笑,囑咐了幾句『不可擅自離車』,『船上不要亂跑』,『不要靠船舷太近』,『不要抛頭露面』云云,最後又對明蘭叮嚀道:「你是姐姐,路上多看著些棟哥兒。」

  見王氏對庶子庶女慈靄,盛紘側頭,滿意的看了眼王氏。

  回去後,明蘭把屋裡人叫攏了,逐一吩咐院中留守事項,然後叫了丹橘小桃去壽安堂,守院的婆子一見是明蘭都紛紛讓開,明蘭逕自進了裡屋,叫丹橘從一個等人高的黑漆木螺鈿衣櫃裡取出一頂薑黃色貂鼠腦袋毛綴的暖帽,一件大毛黑灰鼠裡的裘皮大褂子,還有一件暗褐刻絲灰鼠披風,其他各色冬衣若干,小桃幫著一起折疊打包起來。

  明蘭走到老太太的床後頭,從裙下解了鑰匙,打開幾個押了重鎖的大箱子,取出一大包銀子和一遝銀票,想想自己也要出門,這兒可不安全,索性把裡頭一疊房地契一股腦兒都拿了,收進隨身的小囊中。

  此後幾日,明蘭都忙著給自己打包箱籠,小桃出手不凡,可勁兒的往箱籠裡裝金珠翠寶,明蘭忍不住笑話她:「這次是去……,多帶些銀飾吧,這許多寶貝,要是遭了賊呢?」

  小桃很嚴肅:「好贖您。」

  明蘭:……

  丹橘剛收攏好兩方硯臺並幾管筆,綠枝打簾子進來,笑道:「永昌侯夫人來了,太太叫姑娘過去呢。」一邊說著,一邊還眨眨眼睛

  「四姐姐和五姐姐過去嗎?」明蘭覺得綠枝神色有些怪。

  「不,太太就叫了姑娘一個,說是侯夫人今日恰好回一趟娘家,知道姑娘明兒就要出門了,順道來看看姑娘。」綠枝一臉飛揚,與有榮焉,「姑娘快去吧。」

  丹橘和小桃知道賀家的事,互看一眼,臉色有些沉。

  梁夫人這大半年來雖說來盛府兩回了,但每回都有旁人陪著,第一次是叫華蘭陪著壽山伯夫人和自己來的,第二次是隨著另幾個官宦女眷來的,其實盛府和永昌侯府的關係,屬於轉折親的轉折親,本沒有來往必要;她這般行止,府裡便隱約有了些言語,說永昌侯夫人是來挑兒媳婦的,這般便叫林姨娘起了心思,常叫墨蘭上前顯擺奉承。

  可梁夫人為人謹慎細緻,說話滴水不漏,從不在言語中露出半點心意,連王氏拿捏不住她的心思,作為女家,王氏矜持著面子,不肯提前發問婚事如何,也裝著糊塗,什麼都不說,每次只叫三個蘭出來走動一番就完了。

  第一次來時。梁夫人對誰都是冷冰冰的,只聽見王氏同旁人談天說地的熱鬧,她偶爾湊趣一句,大多功夫都只靜靜坐著;至於墨蘭的熱絡,她全只淡淡笑過,從不接嘴,倒叫墨蘭在人前鬧了好幾次無人接茬的尷尬。

  但第二次來時,梁夫人明顯表示出對明蘭的善意,坐下後便拉著明蘭細細問話,神情頗為溫和,對王氏的態度也愈加親近;墨蘭咬牙不已,她很想直截了當的說『明蘭已許了賀家』,但她一個姑娘家要是在外客面前這般說自家妹妹的隱事,自己的名聲也壞了。

  好容易逮著個機會,一位夫人說起太醫瞧病也不准的事,墨蘭連忙插嘴道:「白石潭賀家的老夫人也是杏林世家出來的呢,我家老太太與她最好,回回都叫我這六妹妹陪著。」

  當時王氏的茶碗就砰的一聲坐在桌上了,屋裡也無人接話,或低頭吃茶,或自顧說話,墨蘭未免有些訕訕的,她不再賣弄詩詞,低下頭,緊著奉承,端茶放碟,妙語如珠,引著一眾太太夫人們都笑的合不攏嘴,連聲誇王氏好福氣,連梁夫人也贊了幾句,墨蘭正得意,誰知梁夫人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府上四姑娘已及笄了罷,該緊著許親事了,可別耽誤了。」

  淡淡一句,墨蘭頓時紅了眼睛。

  客散後三個蘭回去,墨蘭當著兩個妹子的面冷笑:「什麼了不起的人家?永昌侯府那麼多房,侯爺兒子又多,等分了一個個的手上,還能有幾分?!」

  大冬天裡,如蘭笑的春光明媚,笑道:「姐姐說的是。」反正王氏暗示過,她將來的婆家很有錢。

  明蘭不參與。

  今天,是永昌侯夫人第三次來。

  丫鬟打開簾子,明蘭微曲側身,從左肩到腰到裙擺再到足尖,一條水線流過般幽靜嫻雅,流水靜觴般姿容娟好,坐在王氏身旁的梁夫人目光中忍不住流露幾分讚賞。

  明蘭斂衽躬身給王氏和梁夫人行禮,瞧見王氏面前的放著一口箱子,裡面似有些毛茸茸的東西,只聽王氏口氣有些惶恐,道:「夫人也忒客氣了,這怎麼好意思?」

  梁夫人緩緩道:「我娘家兄弟在北邊,那兒天寒地凍的,毛皮卻是極好,每年都送來些,我撿了幾張送來,粗陋的很,別嫌棄。」

  王氏連忙擺手,笑道:「哪能呢?瞧夫人說的,我這裡可多謝了。嘖嘖,這般好的皮子我還從沒見過,今兒可是托夫人的福的了,回頭我得與針線上的好好說說,可得小心著點兒,別糟蹋了好東西;哎……,明丫頭別愣著呀,快來謝過夫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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