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五二


  盛老太太白了明蘭一眼,眼角掃了一遍門窗,一旁的翠屏明白,轉身就去巡視了一遍,老太太撫著明蘭的頭髮道:「也是你老子多事,討兒媳婦本是當娘的事,卻來煩你祖母,也罷,柏哥兒到底是咱家的長子嫡孫,終是輕忽不得。」

  明蘭仰著笑臉,粉純潔無辜:「父親和母親琴瑟和鳴,相敬如賓,定是對祖母相親的本事十分滿意的了。」

  盛老太太板著臉想罵,卻又忍不住先笑了起來,只輕輕掐了孫女兩下,搖著頭道:「你大哥哥這會兒可比你父親當年強多了,有個剛升了五品的爹,有個忠勤伯府的姐夫,還有個體面的舅家,便是海家那樣的書香清貴也不可小覷了。」

  其實一開始,海家並不看好長柏,覺得盛家家世單薄了些,但盛老太太十分有信心,當年王家也曾猶豫過盛紘的親事,不過當盛老太太帶著盛紘上門拜訪時,王家老太太一看見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盛紘,就立刻同意了——所謂丈母娘看女婿,往往是越看越喜歡的。

  盛老太太操作起來很有經驗,這次也是讓耿家伯母帶著長柏去拜帖,海家太太一看見氣質磊落身姿挺拔的長柏,心裡就同意了一半,也不知那海家小姐有沒有隔著簾子偷看過,如果看了,估計也得迷上。

  當然這些明蘭並不知道,盛老太太又道:「那海家小姐是幾年前孔嬤嬤與我說的,德容言功都是不差的,虧就虧在他們海家男人都不納妾,便養的女兒也都容不下妾室,海門女這才難嫁的。不過你大哥哥卻不怕這個的,這些年統共一個通房,叫什麼……嗯……」

  「叫羊毫。」明蘭給接上。

  盛老太太輕輕一曬:「這個還好,其他幾個破名字也虧你大哥哥叫的出來,好好姑娘叫什麼豬狼雞鼠的。……那羊毫不過中人之姿,也是個本份的,回頭要留要遣都無妨。」

  聽老太太這般輕描淡寫的就決定了一個女孩的人生,明蘭漸漸黯下眼神,像羊毫這樣被主人家收用過卻沒名分的女孩,未來其實是很可慮的,她們最好的結局是抬了姨娘,在正房生育之後,如果男主人恩寵還在,便還能生個孩子,若是主人家夫妻和睦,她從此就成了擺設,慢慢熬幹青春;如果女主人容不下,便遣出去,或放了,或配人。

  但是又能配的什麼好人呢?不過是府裡的下人,市井的渾蟲,山裡的樵夫,田裡的農夫,但凡有能耐討的起婆姨的有家底的男人,都不會要一個破了身子的女人。

  但是又不能一味忍讓姑息,明蘭知道老太太當年的悲劇,很大程度上就是盛老太爺的通房姨娘挑撥搬弄的結果,這種自小服侍少爺的丫鬟,上下熟悉,又與男主人情誼深厚,常常在女主人進門之前便地位穩固,有時甚至會給新來的女主人下套子使絆子。

  明蘭捫心自問:到時候,她能毫不猶豫的處置掉對手嗎?

  §第36回 女大當嫁

  長柏哥哥大約很受中老年婦女的青睞,海夫人的來信一封比一封熱情,剛開始信裡還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後來便一口一個『親家公親家母』了,見長柏孤身一人住在京城盛宅,恨不能讓長柏住到自己家中去,盛紘想到自己任期將滿,索性叫家僕將京城的宅子慢慢打理出來,將來好讓全家回京時住。

  又過了半個多月長柏終於回來,告別丈母娘的熱情立刻迎接親媽的熱情,王氏摸著兒子的腦袋,只覺得自己十月懷胎和十幾年情感投資都沒白瞎,激動的熱淚盈眶,其實她之前準備了一匹高頭白馬和一朵大紅綢子紮的花球,打算讓兒子遊街一番以示榮耀,長柏抵死不從,王氏不免鬱鬱,其實明蘭很理解王氏,嫁了個老公像老闆,生了兒子像老爹,換誰都得抑鬱。

  作為補償,盛紘選了一個涼爽和煦的日子在府中開筵,恰好逢了沐休日,好請一干僚友上峰一同和樂。

  春末夏初,園中景致幽綠嫣紅,山石磊落,風光極好,正適待客,王氏本想請一班小戲兒開堂唱上幾出,但盛紘覺著還是不要太張揚的好,便只開了幾張桌筵席,一眾男客在前面吃酒,女客在後院另辟了一處飲宴,登州城裡與盛家交好的人家不少,有些親密的便早早到了,沒想到來的最早居然是平寧郡主。

  不是王氏的人格魅力太大,而是在登州這個地界上,能和欽封三品郡主等級相當的女眷也沒幾個,其他的官宦女眷只會一味諂媚奉承,平寧郡主消受了一段日子的恭維不免有些膩。王氏好歹是出身名門,到底混過京城閨門圈,交際起來也不含糊,中年婦女說起皇親貴胄宗室豪門的八卦閒話,那是乾柴烈火一般熱烈;王氏雖有些霸道,但也不敢在郡主面前拿大,尤其王氏不再推銷女兒之後,那魯直的性子反而與彎彎繞的郡主合得來。

  平甯郡主先向王氏恭喜了一番,接著哀歎了自家兒子的落榜,今日王氏本來極是高興,但對著郡主的哀怨面孔又不好太喜形於色了,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一件悲催事兒來說說:「……都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媳,那海家這般門第家世,又有這麼個門風,這兒媳婦我將來如何管教!」

  王氏犧牲自己娛樂對方的高尚情操立刻收到效果,郡主破涕為笑:「你也是!既想娶個好門第的兒媳婦,又想痛快管教媳婦,天下哪有這般好事!」

  若是別人這麼奚落,王氏早掀桌子了,可對著郡主她只能暗自狠揪帕子,然後呵呵乾笑一番揭過去算了。

  過不多時,來客漸多,只見滿室珠環翠繞,環珮叮噹,盛老太太正位坐上方,三個蘭穿戴一新羞羞答答的站在一旁待客,讓一群大媽大嬸捏來摸去,明蘭假笑的幾乎臉皮抽筋,一陣陣脂粉香氣熏的她頭暈,對面致了仕的餘閣老家老婦人旁邊站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身著明紫色窄袖束腰紗衫和藕荷色碧紋湘江長裙,她瞧著明蘭這幅作假模樣,便偷笑著朝明蘭使了個俏皮的眼色,明蘭大怒,偷著朝她一齜牙。

  寒暄了幾句,盛老太太便拉著餘老夫人到壽安堂去說話去了,王氏和一干太太夫人們親熱了一陣後,想要聊些男婚女嫁的成人話題,顧忌著一旁的姑娘們,便讓她們自去頑了。

  墨蘭手腕了得,閨蜜最多,一出門口便圍著四五個女孩嘻嘻哈哈說開了,如蘭自恃身份,只與劉李兩位同知家的嫡女要好,明蘭被盛老太太攔著沒見過幾次客,又要在王氏面前裝一副老實樣子,便沒認識幾個女孩,只那餘閣老家的老夫人常來與盛老太太一同參佛,便與她家孫小姐嫣然熟識了。

  余嫣然生的高挑細腰溫雅可人,有一度盛老太太還想把她給長柏做媳婦,可惜嫣然的那位在戶部做五品侍郎的爹,認為把女兒嫁給同品級的盛紘做兒媳婦有些浪費,此事便不提了。

  一眾女孩都被引領進葳蕤軒去吃茶,眾丫鬟早搬出各色錦墩繡椅和茶几翹案,又擺上了精緻點心和蓋碗,如蘭便笑道:「這是我舅舅從雲南捎來的白茶,姐姐們品品,吃著可好?」女孩們聽了大是興味,便端茶引蓋輕嘗幾口,墨蘭眼角輕輕上挑了下,捂嘴輕笑道:「五妹妹你真是的,什麼稀罕的好東西,也獻寶般的拿出來顯擺,顯得眾位姐妹都沒見過世面似的!別說這雲南白茶,便是藏邊的磚茶,上回吳家妹妹也拿來我們吃過!」

  如蘭臉色立刻不虞起來,只忍著不發作,她們姐妹不合在閨中也不是什麼隱秘,周圍坐的女孩們都面不改色,自顧自的品茶說話,那吳寶珠最是知趣,笑道:「墨姐姐快別提了,上回那勞什子直吃的姐姐們一嘴苦味,我真是悔極了,今兒這白茶就很好,淡雅溫厚的。」

  劉同知家的小姐也笑道:「一樣東西有一種味道,沒的有好東西不拿出來給姐妹們嘗嘗的,如蘭妹妹這是好客呢。」

  陳新芽是知府獨女,素來脾氣驕縱,反與如蘭不合,身為嫡女卻樂意受墨蘭捧著,撅撅嘴放下茶碗,道:「我吃著不過如此,太淡了沒什麼味道,不如我爹從廬山帶來的白露好。」

  如蘭扁扁嘴,忽朝坐在角落的明蘭道:「六妹妹,你說呢?」

  明蘭越來越靠近門口,正想趁人不注意溜之大吉,冷不防被點了名,木了木,便道:「味道是淡了些,可勝在清香回味,自有一番別樣風味,我是托了眾位姐姐的福了,這茶五姐姐藏了好幾天,連親姐妹都沒捨得給喝,只等到今天款待眾位姐姐呢!」

  禮輕情意重,一時周圍女孩都紛紛道謝,如蘭大感滿意。

  那邊的余嫣然被一個通判家的庶女纏住了,趁機站起來,走到明蘭身邊,用蔥管般的食指點了點明蘭的腦門,嗔道:「你這小丫頭,今日怎麼見了我都不說話,好沒良心!」

  明蘭皺眉道:「上個月我見天兒轉暖,花紅草綠水溫魚活,叫了你幾次過來釣魚喝煲魚湯,你只說叫人來說了聲沒空,連個由頭都沒有,我才不要理你!」

  話才剛說完,只見屋裡眾女孩大都神情古怪,擠眉弄眼的,明蘭一頭霧水去看嫣然,卻見她有些不自在,陳新芽則轉頭過來打趣道:「墨蘭妹妹,你這小妹子好不知趣,余家姐姐如今釣到好大一條肥魚,如何有空來你家釣那幾條小雜魚!」

  一大半女孩都吃吃笑起來,卻有什麼都不說,只有年紀最小的洪青玉還很天真,拍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余家姐姐與京城甯遠侯顧家的二公子正在說親哩!」

  明蘭驚訝:「真的嗎?那可要恭喜姐姐了。」周圍一片或真或假的恭喜聲響起,可明蘭覺得氣氛有些怪異,似乎……有些不大對勁,便轉頭去看嫣然,只見她羞的頭都不敢抬起來,便訕笑著岔開話題:「哪個顧家,平寧郡主娘家不是也姓顧麼?莫非有親?」

  如蘭快口道:「正是本家!襄陽侯與甯遠侯祖上是親兄弟,一齊為太祖爺打的江山,後來一道封的爵呢!」明蘭十分為嫣然高興,笑道:「那可真是好事了,這樣的人家定是極好的。」

  剛說完,只聽墨蘭忽插嘴道:「可是……我聽說,那顧家二公子性情有些乖張。」

  四周再度響起竊竊私語,嫣然躲在明蘭背後羞愧萬分,一句話也不敢說,明蘭大聲強笑道:「大家別聽我四姐姐胡說,我們姐妹自打懂事就沒去過京城,如何知道這些?」一邊狠狠給墨蘭使眼色,墨蘭輕慢的撅撅嘴,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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