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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居然聽到了一陣馬蹄聲,然後難以置信的看到了一道銀光閃過,那女人的雙手竟然被活生生的砍了下來!下一秒,她整個身體都被撈了起來,落在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裡。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接著又被那人帶著策馬狂奔了幾步,撲通一聲被扔進了湖裡,然後又是一聲撲通聲,那人也跳入了湖中……

  就在她的腦袋被那人使勁摁入水中的一刹那,她似乎聽到了一陣驚天動地的炸裂聲……即使在水底下,耳膜還是被震的嗡嗡直響……

  失去力量和平衡的身體隨水漂擺著,意識也不斷起伏……恍惚中,一隻手突然扶住她的頸部,然後抓住腦後的頭髮用力向下一扯,她不由自主仰起頭,雙唇立刻被一片如絲綢般溫潤的氣息包圍,微張的唇間流過救命的空氣,仿佛燃燒著火焰的咽喉頓時沁入一縷清涼,渙散的意識也得以迅速集中……恢復。

  在朦朧的視線中,她看清了那雙琥珀色的雙眼,那樣近的距離,那樣親密的接觸……雖然潛意識裡想要推開他,可在水下卻使不出什麼力氣……

  幽靜的月牙湖邊,此刻燃燒得如同熱情的花,開得絢爛。

  在這狂烈的綻放中,他借著輕煙印下了這一吻。

  悠長,纏綿,隨著輕煙飛散,填滿世界。

  在被他撈上了岸上時,她還沒喘過氣來,卻又被他一把擁進懷裡,收緊的手臂堅定有力卻又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擁著生命裡失而復得的最珍貴的寶物。

  「長恭,我要的天下,是有你的天下。」

  話語如呢喃般飄落,世間的喧囂刹那間遠離。

  「長恭!」一聲帶著顫抖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的心裡也隨著一顫,抬眼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恒伽一臉驚惶的跳下了馬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在看到她的一瞬間,臉上浮現的卻是被安心渲染過的狂喜,但很快,這狂喜又被某種異樣的神情所代替。

  「長恭,快些過來。那個人是我齊國的敵人,也是你的敵人。」他盯著緊緊抱著長恭的那個男人,突然覺得臉頰一陣僵硬,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表情,如同控制不住心頭的憤怒一樣。

  敵人……聽到這兩個字,長恭混沌的腦袋好像被一把利劍劈開,幾句似曾相識卻又令人心寒的話湧了進來。

  「不過,陛下,到時若是我們助你攻下了齊國……你……」

  「若是攻下了齊國,那裡的財寶美人,盡皆歸大哥所有。我絕不會虧待了我的盟友。」

  「好,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置那些皇族?「

  「自然是——一個也不留。」

  她的心驟然抽緊了,剛剛在心底漾起的一絲微妙情緒也隨之蕩然無存了,她怎麼忘了?他是齊國的敵人,是想將齊國摧毀的敵人,是想奪取她的國家,她的故土的敵人……

  這樣近的距離。這樣毫無防備的他,如果,如果……

  她騰出了手,慢慢摸到了自己的腰間,那把斛律光叔叔所送的匕首還在。她咬了咬嘴唇,想起了那個雲淡天高的黃昏,想起了斛律叔叔指著遠方的草原對她說的一番話,字字句句,她一直都銘記在心。

  有些事情是不論成敗都要去堅持的。有些東西是要不論生死都要去守護的。

  有些宿命,是不論對錯都無法更改的。

  那麼,就讓她一個人下地獄吧……

  在觸摸到匕首的時候,她忽然望了恒伽一眼。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多年的默契使得恒伽立刻明白了她此時的想法。

  她又側過頭去,凝視著宇文邕,誠心誠意地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彌羅,你又救了我一次。」宇文邕感到一股溫熱的氣息冉冉升起,繚亂翻騰的回憶裡從未有過的溫軟綿長,以至於他沒有聽清她接下來說的話,「但是我說過了,再次相見的時候,我絕不會手下留情。對不起。」

  他只覺得胸口一痛,一把匕首已經穿透了他的身體。血,透明而嫣紅地,一絲一縷,從他的傷口湧出,不間斷地美麗的下墜,滴滴答答,象溶化的瑪瑙冷凝在草地上。

  她看著那雙眼眸中漫起了震驚、無奈、悲哀,憤怒的複雜表情,隨後又慢慢地倒了下去。

  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也是在這月牙湖邊,清俊的少年在月光下仰起一張意氣風發的臉,隔著花瓣吻上了她的唇。

  雲淡淡的從高空上流過,象往夕故事的影子。

  一切,從這裡開始,從這裡結束。

  §第三卷 第十六章 疑惑

  鄴城的昭陽宮內,萬籟無聲。

  微風吹過長廊的聲音,花雨落在池水上點起漣漪的聲音,冷綠的樹枝上花瓣簌簌落下的聲音,如同是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容顏憔悴卻又不失俊美的男子一動也不動地靜坐著,連呼吸的起伏也微不可見,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冰雕,在這裡已經存在了千萬年。

  隨侍的王戈看著這一幕,心裡湧起了幾分無奈。這幾年來,太上皇不顧病體終日酗酒,已經清減了許多,最近由於氣疾頻發,更是憔悴的不成樣子。平日裡,如果是清醒的狀態,太上皇就會這樣一直靜靜坐著,仿佛進入了一個任何人都不能打擾的世界。

  這種令人窒息的寂靜,直到和士開到來時才被打破。

  「陛下,臣已經去查探過了,原來這件事是真的,蘭陵王他確實是刺殺了宇文邕!」和士開一進來就匆匆說道。

  高湛那冰一般寒冷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那長恭……」

  「只可惜還是被那宇文邕撿回了一條命,不過陛下也請放心,蘭陵王毫髮未傷。」和士開敏捷的捕捉到了高湛眼中的一抹心痛和擔憂,連忙又添了一句。

  高湛點了點頭,腦海裡忽然浮現出那個少年堅定而溫柔的話語,「九叔叔,我一定會為你守住這個江山。」他微微怔了怔,胸中的酸澀差一點就衝破了喉頭。

  「陛下,您看,蘭陵王不顧自己生死為您守護江山,可見他的心裡多半是已經原諒您了,不如就趁著新年的元日朝會,讓他回鄴城一趟?」和士開趁機又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建議。

  高湛的身子微微一震,卻沒有說話。

  「四年了,陛下,您沒有一天不思念著他,您過的這麼辛苦,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她一個機會?陛下,說不定他也在等著這一天……」

  高湛正要說什麼,忽然捂住了胸口,面色緋紅的劇烈咳嗽起來,和士開連忙喊了人,只見守在門外的兩位宮女走進來,駕輕就熟地幫著高湛順氣,揉了好一陣子他才慢慢好轉。這些年來,他的氣疾越來越厲害,尤其是到了深更半夜,他只能被迫端坐,根本不能平臥,痛苦不堪。由於這個疾病,他已經度過了個許多個不眠之夜了。

  「稍後再說吧。」他看了一眼絲帕上的點點血跡,淡淡說了一句。

  「對了,陛下,還有一件事。您之前關在冷宮裡的那位河南王的母親,昨天夜裡因病去世了。」

  高湛的目中微光一閃,冷冷說了一句,「朕要她生不如死,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死了,實在是便宜她了。」

  「陛下,不如讓臣和您說些有趣的事吧。」和士開用一個笑容掩飾住了眼底的波瀾,「今天臣上朝的時候,聽到同僚說南安王高思好的妾室前不久有喜了。」

  高湛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哦,好像之前聽他膝下並無子息。」

  和士開笑得更是愉快,「當時就連大夫都說是真的,誰知道沒過幾天就被拆穿了,原來是他的妾室為了博他歡心假裝懷孕,然後準備到時去外面弄個男孩來。本來是沒什麼問題,哪知道他那妾室一不小心將肚子裡的墊子給掉了下來……」他頓了頓,又道,「這妾室從大夫那里弄了奇怪的藥,聽說只要服了這種藥,就會出現有喜的症狀,不過二十幾天後就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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