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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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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士開的眼中微光一閃,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河間王,要不是你的王妃親口說出來,皇上還真不知道原來你每天對著他的畫像詛咒呢,你這不是要謀反又是什麼?」 孝琬大吃一驚,「你說什麼?什麼皇上的畫像?瀾兒又怎麼可能……」他忽然怒視和士開,大聲道,「就算是這樣,也必定和你有關係,你對瀾兒做了什麼?!」 和士開微微一笑,「在下可什麼都沒做。」 「皇上,他先害我大哥,現在又來害我,分明就是針對我們高家!您是不是要等他將來把四弟也害死才能看清楚!」孝琬氣上心頭,一時衝動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高湛早已是滿臉冷寒森意的慍怒狀,但還是抑制著怒氣冷聲道:「高孝琬,看來你一直都對朕不滿啊。你的意思是朕現在什麼也看不清,和昏君無異了?」 孝琬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一橫道:「皇上,如果您再留這個小人在身邊,那就離成為昏君的那天不遠了。」 「放肆,竟敢辱駡皇上!來人,掌他的嘴!」和士開見高湛的臉上籠罩了一層寒霧,眼神倏冷,茶色的眼瞳愈發陰鷙深沉,很快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兩個身強力壯的侍衛上前來,對著孝琬的臉就是一頓猛抽,孝琬的嘴邊很快流出血來,卻咬著牙一言不發,也不求饒。他越是這般倔強,就越讓高湛憤怒,那對茶色雙瞳中燃起的兩簇怒焰愈發駭人。 幾十掌挨下來,孝琬呸的一口吐掉了嘴裡的血水,裡面赫然有兩枚斷裂的牙齒。他掃了一眼,又抬起頭來,低聲道:「九叔,我所說的都是實話!」 高湛眉間一斂,拂袖而起,走到了他的身邊,冷聲道:「誰是你九叔!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叫朕九叔!」他不喜歡別人使用這個稱呼,對於除了長恭以外的任何人來說,他只扮演著同一個角色,那就是統治著這個國家的——一國之君。 雖然孝琬被打得口吐鮮血,但依舊不減昂然之氣,他朗聲回答:「我,高孝琬,乃神武皇帝嫡孫,文襄皇帝嫡子,魏朝孝靜皇帝的外甥,如此血胤,難道叫不得陛下您一聲叔叔嗎?!」 高湛沒想到他竟然還敢反駁自己,愣了一下後居然笑了出來。那笑容中溢出嗜血的寒意,眼中閃動著駭人的幽光,「好,好,那就讓朕這個叔叔教教你什麼是規矩!」 說著,他做了一個手勢,乾脆地說了三個字:「給朕打!」 和士開看到那個手勢,唇邊露出了一抹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笑容,皇上到底還是顧忌著長恭,就算在這樣盛怒的情形下,還不忘做了一個這樣的手勢。只要是行刑的人都知道,當皇上做了這個手勢時,就意味著皇上要留下那個被杖責的人的性命。 不過,他一直等待的就是這一刻。皇上啊,您一定不知道,在您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高孝琬的命運。 河間王——看不到明早的日出了。 兩位行刑的侍衛與他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揚起了手中的棍棒,重重地朝孝琬的髀骨上打了下去…… 天邊的夕陽就像一滴嫣紅的血,緩慢而決然地墜落…… 此時的長恭帶著朱剛回到了鄴城,這會兒正往王宮趕來。 她好不容易才在幽州找到了開了家新鋪子的朱剛,以他全家大小的性命作為要挾逼迫著他說出了事實真相後,立刻心急如焚地帶著他往鄴城趕來。 沒想到路上偏偏遇到了暴雨,渡船走不了,所以在路上耽擱了兩天,結果比她預計的日子晚到了一天。 剛到王宮門口,她正要拴上馬,忽然看到恒伽神色匆匆地正往宮裡走去,不禁心裡一喜,連忙喊了一聲他。 恒伽轉頭一見她,神色一變,立刻指著她身邊的那人道:「這個人就是朱剛?」 「是啊,恒伽,我……」 「快帶著他去昭陽宮!」恒神色凝重地打斷了她的話,「皇上今天忽然提審了孝琬,我也是剛剛才得到消息,事情恐怕不大妙。」 「什麼?!」長恭心裡一驚,慌亂地扯過了韁繩交給了恒伽,拉起朱剛正準備進宮去,卻見兩個宮女神色驚慌地走了出來,還小聲地道:「你,你看到了沒,河間王他……」 一聽到河間王這三個字,長恭只覺得連呼吸都要停止了,她一把揪住了其中一個宮女,厲聲道:「河間王怎麼了?」 宮女嚇得渾身發抖,「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正好看到皇上在令人杖責河間王……好……好多血……」 長恭的瞳孔驟然緊縮,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仿佛有什麼在她體內炸開,炸得她粉身碎骨。她仿佛跌入了一個深淵,不停地墜落,抓不到任何可以攀附的東西…… 緊接著,她一手扯過韁繩,翻身上馬,策馬直闖進宮去! 九叔叔,你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不履行你的承諾? 為什麼就不能等等我? 為什麼連多一天的時間也不願意施捨給我? 如果三哥有什麼意外……如果他有什麼意外…… 如果你要做這麼殘忍的事情,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她迎著風狂奔著,毫不理會被自己的馬撞倒的人,揮舞著韁繩一口氣沖進昭陽殿。在看到那比噩夢還要恐怖的一幕時,一瞬間,她的視線被刺眼的光線撕裂了,胸口空蕩蕩的,就像有誰將她體內的靈魂抽出去,撕成了碎片,揮散到空中,她甚至能聽到慘烈的撕扯聲!仿佛有什麼伸展著透明的觸手,將她纏住,拖入一個未知的深淵。 「三哥……等你出來之後,我們兄弟倆就去風景秀美之地居住一段時日,每天看日出日落、花開花謝,對月相酌,過些簡簡單單的日子,你說好不好?」 「好,三哥一定奉陪!三哥一定……不會有事的。」 「不要——」那是靈魂泣血嘶喊出來的聲音,五臟六腑都痛得痙攣起來。 周圍的聲音潮水一樣迅疾退去。她聽不到自己的慘叫,聽力仿佛被無形的惡魔封鎖……她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到臉色蒼白的高湛,看不到神色複雜的和士開,也看不到手上仍沾染著鮮血的侍衛。 她的世界裡只有一個小小的角落正透過黑暗的包圍在閃著光。 她的雙腿已經麻木得無法行走,踉踉蹌蹌的仿佛飄浮著的腳步,在那具還在微微抽搐的身體前慢慢跪了下來。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孝琬居然緩緩睜開了眼睛,在看到她時扯開了一抹泣血的笑容,喃喃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長恭……」 「三哥……求求你別死,求求你……」她的身體連同心臟都在劇烈地顫抖,「我們每天看日出日落、花開花謝,對月相酌,過些簡簡單單的日子,你說好不好?好不好?」 他用盡全力點了點頭,但那個「好」字始終沒有說出來…… 在這一瞬間,她的整個世界都崩潰了。 她撲上前去,緊緊地、緊緊地把那具還帶著暖意的身體抱在懷裡,哭得無法喘息,可內心深處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看著淒慘的自己正寂寞地、寒冷地一點點崩潰。 九叔叔,不原諒你……不原諒你…… 這是她最後能聽見的聲音,腦海裡唯一維繫著平衡的絲弦徹底斷裂了。 §第三卷 第七章 謊 言 夜未央。垂暮的光景被墨空替代,緇夜降下預示著又一個晨輝即將結束。 昭陽殿內奄忽欲熄的燈火如幄幕落下,只有幾隻冥蛾纏繞在忽明忽暗的燈火旁,徘徊著……觸碰到燈火時,瞬間化成了灰,同生命劃過浮塵一樣脆弱。 高湛靜靜地看著撲火的飛蛾,茶色的眼眸中什麼情緒也沒有,恍如一尊沒有生命的塑像。 門口忽然有一人進來,低聲道:「皇上,臣已經嚴刑拷問了那兩個侍衛,他們只說是失手打死了河間王,並無其他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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